莫問臉色突變,望向場中。臺前正中位,一縷白衣,清峻無匹的儒雅臉龐在燭光下忽明忽暗,白玉般的手指輕弄長簫。
剎時間,臺上豔裝的女子頓時失去了風采,所有人的視線停駐在這位弄簫人的身上。
白筱手一抖,差點錯了曲譜,全身血液瞬間涌上頭腦,腦中化成了糊,再也無法思考,是他……
不管她如何變幻曲調,簫聲總是縈繞着她,如秋風細雨,又如枕邊情話,絮絮綿綿,不離不棄。
白筱腦中‘嗡嗡’作響。
這種感覺,只有那一次與他琴簫合奏……
除了他,不會再有別人有這簫聲……也再也不會有誰能與她配合得如此默契纏綿……
白筱耳邊除了那簫聲,還是那簫聲,不知道這一曲是怎麼完成的,曲畢愣愣的看着手下長琴。耳邊是外面不住擡高的叫價聲,轉眼間已到一千兩白銀。
胡月和玉竹歡喜得合不攏嘴。
突然聽見容華悠然的聲音傳來,“一千兩黃金,贈彈琴之人。”
周圍一陣譁然,交頭結耳。
莫問胸口一堵,靠回樑柱,轉臉望向窗外漫天的風燈,一個個‘竹’字慢慢飛遠,心疼如絞。
她既然沒在風荻手中,又能擺弄上這許多的風燈,說明她並沒受困於任何人。
那她留在此處,做一切的目的,他已然明瞭。
她爲了自己不惜陷入困境,有她這份心,他死也無憾。
他不能再讓她這麼下去,她應該象那些風燈一般自由高飛,再看向場中專心弄簫的容華,絕世的風華,內斂的霸世魄力,只有他們兄弟二人能永遠護着她。
將牙關一咬,心意已定,收斂紛亂的心思,靜觀場中變化。
容華輕撫手中白玉竹簫,瞥視了眼窗外風燈,轉向前方幔簾,眸子寒且深,‘望君歸’。難道在你心目中,除了他,便再也沒有值得留念和記掛的?
簾外胡月不能肯定的小心問道:“這位公子,您……說一千兩黃金給的是我們的琴師碧竹姑娘?”
容華輕笑一聲,朗聲道:“月姑娘聽岔了,在下說的是給這位彈琴的姑娘,至於什麼竹,在下不關心。”
胡月面色微僵,飛快的掃了眼身後幔簾,難道這位便是她要找的夫君?
驚雖驚,但終是在風月場上打滾的人,一瞬過後,便神色淡定的向容華一屈膝,行了個半禮,“我代我們姑娘謝謝公子。”
白筱呼吸一窒,他果然已經猜到了是自己,那一曲是衝着她吹的。
再也沉不住氣,飛撲到幔簾邊,將幔簾揭起一條縫向外張望。
恰巧見坐在前臺,一身白衣的容華向臺上望來,漆黑的眸子在燭光下亮如星辰。面色冷冷清清,咬了脣,那日在‘平州’他惱她時便這般模樣,愣愣的看着,再也呼吸不得。
就在一個女子嬌柔的聲音傳來,“一千兩黃金卻得見見這位碧竹姑娘的真容。”
站在暗處的莫問將癡看着臺上幔簾的視線收回,望向來人,又掃了眼容華,沉了臉,將身形隱在人羣中。
白筱尋聲望去,看過那身豔紅的長裙,視線停駐在那張冷豔的臉龐上,胸口象是被巨錘重重的擊了下去,臉色瞬間轉白,擡手掩了嘴,“珠兒……”
珠兒款款走到容華身邊,朝他淡淡的瞥了一眼,然眼裡的愛戀之情絲毫不加掩飾,任誰也看得出來,她挨着他身邊坐了下去,“你說,我說的可對?”
容華心裡微驚,面不改色,她敢在這大衆廣庭之下公然倒他身邊,定是有備而來。
又不知裡面白筱是何種情形,鬧起來怕又被白筱溜了,淡淡道:“我不過是欣賞她的琴技,忍不住與她並奏一曲,人就不必見了。”
珠兒一轉冰冷之態。柔聲低笑,“你說不見,便不見好了。”神態曖昧,柔順。
白筱掌心冰涼,原來他與她已經在一起了,竟連來這種地方,也帶着她。
還以爲他是衝着自己而來,卻是想錯了,這樣也好,縮手落了幔帳。
容華眉頭微斂,臉冷了下去,方纔**時眼裡聚着的暖意也瞬間消逝,不再搭理珠兒。
擡眼望了望輕動着的幔帳,薄脣微抿,起身要走。
“你不見,我見,兩千兩黃金,求這位碧竹姑娘到臺前與我合奏一曲。”一個邪媚的聲音自門口傳來。
臺下更是喧聲四起,兩千兩黃金,這麼高的價錢爲個青樓女子已經是聞所未聞,而且這個女子還是個只賣技的琴師,就更加匪我思夷了。
再說早有傳聞,這位碧竹姑娘雖然琴技絕妙。但長相卻是平平,所以纔會有今日的二竹登臺,用她的琴來陪襯貌美如花的玉竹姑娘。
否則的話,她自己便能稱絕一方,何需給人家當綠葉。
如今兩千兩黃金居然贈給這片綠葉。
叫人如何不驚詫,連閱人無數的胡月也穩不住了,半張了嘴,半天沒能合攏。
容華神色不變,握着白玉簫的手,卻是緊了緊,回頭見風荻一身富家公子打扮。朝他走來,微笑道:“閣下好雅興。”
風荻側眸將他看了看,擡眼看向臺上幔簾,脣邊勾起一抹邪媚笑意,握着紫玉短笛輕敲掌心,“好說,大家都是愛樂之人,千金得個知已,值得。”
容華冷冷一笑,二人心照不宣。本來要走的,見了他,卻不走了,他且能將白筱獨自丟給風荻。
風荻見胡月杵在面前,臉上陰晴不定,更肯定臺後的人是白筱,手中短笛在掌心中又是一敲,“月姑娘,有問題嗎?”。
“這位公子,我們這兒的琴師是賣藝不賣身……”
胡月垂眼見短笛的墜子上的紫玉片上雕着個‘荻’字,陡然一驚。
再擡頭見燭光下他那張傾國傾城的臉,哪裡還敢說半個‘不’字,“我進去跟她說說,請公子稍候。”
白筱在臺後聽見,更是面色慘白,額頭上滲出汗珠,縮在闊袖中的手,微微的顫,消息還沒來得及放出去,卻先招來了這二人。
幔簾一挑,胡月一臉擔憂的進來!
黃金,她當然愛,可是她與白筱有約在先,並不出臺,而且白筱是良家女子,一旦露了面,以後尋到夫君,叫她如何面對他的夫君?
如果換成別人倒也罷了。可是這外面的二人……
出一千兩黃金的那位,她不認得,然而就算是大富大貴家裡的少年公子,也絕對不敢拿一千兩黃金送一個青樓女子。
如此年輕,又出手如此闊綽的人絕非等閒之輩。
這位倒也罷了,後來這位,雖然不曾見過,但他手中的紫玉短笛,她卻是有所耳聞的,而且短笛垂玉上分分明明雕着‘荻’字。
西越除了二皇子他本人,誰敢明目張膽的將他的名號雕在一件玩樂之上?
再加上他那張媚絕人世的容顏,出二千兩的這位的身份就不難猜了,正是當今的二皇子,即將繼位西越王的風荻。
他是君,她是他的子民,他且是她一個青樓媽子能得罪,違逆的。
走到白筱面前,扭着手,壓低聲音,爲難的問道:“這該如何是好,那外面二位,都是我惹不起的人物。如果只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倒也罷了,可是……”
白筱哪能不知外面是誰,笑了笑道:“月姑娘是想我出去?”
胡月哎了一聲,“我當初答應你,這可怎麼辦,我們這十幾二十年了,從來不曾見過有人要琴師出臺的。”
白筱咬着脣,做了個深呼吸,“不是小竹爲難月姑娘,我出去了,碧竹以後怎麼辦?你這場子,以後怎麼辦?”
胡月又嘆了口氣,白筱要走,這是必然的,如果她現在出去了,碧竹就再也沒機會了,她這十來的苦練全白費了。
“讓碧竹出去吧。”白筱面色淡定,躲不躲得過,就看這一遭了。
“可是她的琴技……”胡月也有這想法,便碧竹琴技雖然也算得上相當不錯,但怎麼能與白筱相比,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
“不防事,碧竹琴技也算得不錯,再說我是跟着她的譜子來的,她對譜子又是極熟,就算略遜些,大夥也會認爲是個別曲子彈的稍微遜色,不會有太大的疑心。”白筱望了望立在臺後聽她彈琴的碧竹。
碧竹經過昨天那事,雖然還沒能從悲痛中走出來,但她對胡月和玉竹有愧,所以仍堅持着起了身,在後面幫忙,以防萬一。
聽了白筱的話,心臟砰砰亂跳,她過去一心彈琴,從來沒想過能登臺,這時突然要她登臺,哪裡有這勇氣,連連搖頭,“碧竹不敢。”
白筱上前將她拉了過來,“你這時不敢,以後就再難有機會了。再說那丁準才就是吃準了你無處可去,才那般欺負你,你難道不想借這機會立個威給他看看?”
碧竹聽到‘丁準才’幾個字,恨得磨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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