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歡迎加入巴別塔

看着皇帝保持着沉默,似乎有些不能接受教父的話。

教父卻只是笑了笑。

他轉而開口:“你不如猜猜看,劣者爲什麼要追隨我?”

“因爲你承諾保護他嗎?”

“你太小看我了,皇帝先生。我纔不會用那種廢話來許諾。劣者既然選擇了追隨我,我自然就會保護他。這算不得籌碼。”

教父有些失望的看向皇帝。

不知爲何,皇帝此刻卻有些不敢直視教父這個“罪犯”的眼睛。

明明什麼也沒有做錯、也沒有說錯,可就是有一種說不上來的、莫名的心虛纏繞着皇帝……讓他有些不安。

“你應該知道劣者的出身吧。他是一位半精靈……這個世界上僅有一位的半精靈。”

教父緩緩說道:“但你或許不知道,襲名精靈都被‘命運’的鐐銬所纏繞。

“劣者從出生開始,就是一個工具——他存在的意義、他被所有人期許的末路,就是去死。

“他不能被他的父親殺死,也不能死於任何和他父親有關的人或者事。在這個基礎上,劣者無論是自殺或是因意外而死,他的父親都將得到豐厚的獎勵。

“他從未有過父母的愛。他的父親與母親都期盼着他去死,死的越早越好——從被生下來的那一刻,直到上個月爲止,他們都在如此期盼着。

“他被教育,是因爲他在死去之前還有被利用的價值;他被派遣到執行部工作,是因爲這裡最容易讓他因意外而死。

“那些媒體一直在咒罵他、攻擊他,是因爲他的父親希望他能夠承受不住壓力而選擇去死。那孩子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的。他所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堅強的活下去。

“他怒罵一切,因爲纏繞在他身邊的只有惡意;他總是孤身一人,因爲董事渴求看到他的死,任何靠近他的人都會因此而被殺害……而他在這種情況下,依然選擇了奉行正義。”

教父深深的望了皇帝一樣:“而你竟以爲,他只是由於‘青年靈能者的叛逆與劣根性’,纔會成爲那樣的‘劣者’?”

“……”

皇帝張了張嘴,但沒有說出來話。

因爲那也的確是他曾經對劣者持有的觀念。

不僅是在書中、在採訪中都曾表露出來,甚至在他的脫口秀節目中,都經常拿劣者來嘲笑。

他其實想要說“我不知道”來爲自己申辯,可一方面皇帝又覺得沒有必要跟教父說這種話……就算要道歉,也應該是對劣者本人道歉。可皇帝又知道,劣者對這種事從來就不在意。

“我知道,你們這些普通人出身的上位者、多少都有些看不起靈能者們。”

教父緩緩說道:“畢竟你們能夠有如今的地位,象徵着理性的‘藍移’都不低。或許紅移也不會多低,只是因爲屬於你們的靈能已經被其他人持有了,所以纔沒有響應你們的呼喚。

“靈能者僅僅只是因爲運氣好而已……不需要智慧、不需要學識、不需要力量、不需要經驗,只要情緒的波動就可以脫離底層——憑什麼?

“是啊,憑什麼?這也是一種不公平,你們自己內心已經意識到了這種不公,卻只是以嫉妒而表現出來。

“幸福島的英雄俱樂部中有十個人,卻只有兩位靈能者。但這兩位靈能者之間的地位卻是天差地別……和你一樣作爲英雄俱樂部創始人的‘璨鑽’,高高在上、統管俱樂部的最高權力;而同樣作爲高位靈能者的天送,卻是英雄俱樂部的最低層、被所有人疏遠……”

“……天送也是你們的人?他也背叛公司了嗎?”

皇帝像是明白了什麼一樣,脫口而出:“所以在劣者當街殺人的情況被人拍下來之後,你才能第一時間找到我這裡?”

但教父看着他,卻只是有些失望的搖了搖頭:“不,我根本就不認識天送,我來找你也不是要報復你。我只是來審覈一下你的資質……如今看來,你還不夠格。

“還有,我和你不同。我不會用那個侮辱性的名字來稱呼那個人……‘劣者’,我另外給他取了一個名字,叫做‘噤聲’。

“開什麼玩笑,他雖然不是英雄、卻也立下了諸多功績。給自己取這樣一個自嘲的稱號,你們還真就用這樣的稱呼來喊他?

“承認吧。哪怕你同樣也是英雄,但也在心中期盼着他人的輝光能夠隕落。聽到劣者墮落的消息時,你心中多少也是有一份高興的吧。

“我讓他爲自己而活,讓他無需再度因‘命運’而約束自己……讓他能夠懲戒自己討厭的人,包括上城區也包括下城區、包括有碼者也包括無碼者。我給予了他自由,我解脫了他的束縛。

“我讓他成爲了一個人。不只是一條生來就要被宰殺的牲口。

“他從來就不是在追隨我,也對我沒有忠誠……我也不需要他的忠誠。

“因爲我是他的教父,不是他的主人。我只是一名導師,一位賢者。我開釋人們的苦悶,指引他們的方向……”

教父看着皇帝,一字一句的說道:“而你們……本是人民的英雄,如今可卻想做人民的主人。

“比起什麼拍攝廣告來牟利、服從董事去做什麼髒活……那些事不過只是污了你們的皮。用水一衝,乾乾淨淨。

“自認爲高人一等,纔是你們真正的墮落之處。這才髒了你們的骨肉。”

“……說、說是這麼說……”

雖然沒說幾句話,皇帝感覺自己的嗓子有些乾啞。

他端起水杯來喝了一口水,只感覺到手指有些微微發抖。

是因爲我害怕了嗎?不,我並不害怕。

我的血壓也沒有升高……爲什麼我的手指在顫抖?

皇帝心中產生了這樣的疑問,但他的語氣卻仍盡力保持平靜:“你不也一樣嗎?

“你也自認爲自己高於一切。你也一樣是獨斷專行之人。”

“所以我從來沒有認爲自己是乾淨的啊,皇帝。”

教父笑着說道:“我可是暴君啊。我就是不義之人、我是下城之王,我行不義之事也是理所當然的。

“我要讓人們清醒過來,可我沒說我要讓人們感激我。他們只需要服從我,只需要畏懼我,如同畏懼黑夜。

“——你老了,皇帝。”

教父輕聲開口道:“你曾經應該是能想明白的。但你如今的目光,卻只會看着自己的身邊了。”

“……我確實是老了。我已經不在意你們想要做什麼了,我想要的只是過好我剩餘不多的日子。我只是想要讓我的孩子能夠安穩的成長,成家立業。我甚至都不在意她是否要一個孩子,是否延續血脈與生命……只要她能夠過得開心、成爲一個了不起的人就好。”

皇帝的言語之中,似乎帶着討饒、又像是帶着威脅。

但教父的話,卻讓他沉默了下來:“那麼,皇帝先生——你是更想要她過得開心、還是成爲一個了不起的人?”

看着皇帝的沉默,教父笑了出來:“你都想要呢。也就是說,讓自己的女兒功成名就,比讓她幸福更重要嗎?”

“……不功成名就,又如何才能得到幸福呢?”

皇帝深深嘆了口氣:“人如果只重視結果,就會去抄近路。但近路多半都是死路,走着走着還是要回歸大路。

“沒有金錢與才能的支持,一切的幸福都是短暫而虛假的。”

“你既然知道這個道理,就應該知道……向董事們求來的幸福,同樣也不是真正的幸福。”

教父的臉上沒有殺氣,只是溫和的笑着、但言語之中卻滿是殺意:“只有自己爭來的幸福,纔是真正握在手中的幸福。

“如果不幸就是這些可憐人的天命,那我就要砸碎這命運……我要賦予他們勇氣,賦予他們活着的力量。

“我要讓他們知道,人是可以不那樣卑微的活的。”

聽到這裡,皇帝終於明白了。

他知道爲什麼自己的手在顫抖了。

他也知道爲什麼他無法對教父發怒了。

他……竟然在哀憫對方。不,他是在崇拜對方?

不,準確的說法應該是……他的確在渴求着對方所說的願景。

——他也有些蠢蠢欲動。

若非是有冰水實在放不下,皇帝確實不敢接觸這種危險的事、唯恐因爲自己的原因而給她帶來禍端,此刻教父就已經說動他了。

他也曾在年輕之時,有過這樣的夢——人人都可以平等的生存在一起。沒有人生來就應該去死,沒有人生來就不得活。

錯了,全都錯了!教父根本就沒有什麼魅惑心靈的靈能!

或者說,他本身的言語、他的本質就足以誘惑一個人的靈智……

可這樣的人,又爲何不在他們上城區?

……或者說,也幸好他不在上城區。

“……可你這樣的話……人們是無法理解你做了什麼的。他們不會讚揚你,更不會崇拜你。”

皇帝的言語有些斷斷續續的:“人們是愚蠢的,短視的。他們什麼都不知道,或者就算知道也會視而不見,所以我們纔要引導他們……”

“歌手與偶像才需要喝彩與掌聲。”

教父輕聲說道:“而我不需要……我已經不再需要那種東西了。”

不知爲何,皇帝感覺教父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面色有那麼一瞬間的複雜。

……爲什麼?

難道教父……他也曾是一位“歌手”或是“偶像”嗎?

皇帝的心中,一瞬之間生出如此荒誕的想法。但他很快將其驅散。

“可你這樣,只會無比痛苦。你承受不住的……英雄無法滿足所有人,你也一樣。你早晚會因痛苦而崩潰、你的組織會因爲不同的欲求而分裂崩潰。”

年長者的經驗,讓皇帝一瞬之間就看穿了教父所行的本質。

他要以惡者之名行義人之事,因此無人可以指摘、無人可以阻攔。

可這樣的話,他要對抗的就不是二分之一的世界……而是整個世界。

就連他的身邊,也同樣不是他的盟友。而是被他利用的棋子,是被他馴服、隨時可能發瘋的獸。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

教父輕聲說道,從沙發上緩緩起身:“‘教父’能做到的事,也有他的極限。終有一天,我的下屬會發起叛亂。

“但我仍然必須將棋子推到那個位置。要將這積蓄千年的矛盾在我手中引爆,以最安全的方式引爆……這是我的責任,而責任一定是沉重的、揹負責任必然是痛苦的。不可能有絲毫快樂可言。

“也正因此,我已盡力將我的責任削減到最後一項:使得人們清醒過來。直到那時,‘教父’的使命也就結束了。

“看着吧,皇帝先生。請安靜的看着吧,不要阻止我……如果不願支持我,至少也請保持安靜。

“噤聲——就是最簡單的合作。

“你們這些英雄的時代要結束了。屬於我的時代要來了。”

教父深深望了一眼皇帝,嘴角微微上揚、眼中卻沒有笑意。

他伸出手來,對着皇帝比出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直到這時,皇帝才突然意識到……自己突然什麼都聽不到了。

他猛然間回過頭來,發現劣者不知何時站在了自己身後。

他一隻手舉着一把霰彈槍、另一隻手握持着一把泰瑟槍。

那一瞬間,皇帝就意識到了。

——如果自己決定對教父出手,那麼那個瞬間自己就已經死了!

而此刻劣者對着自己舉起了那把泰瑟槍——它可以瞬間將自己電昏,但它是不致命的。

皇帝也終於看清了,自己身後的絕非是什麼“痛苦而迷茫的被操作者”。劣者的神情無比自然、眼神無比清晰。那沉默了周圍一切的能力,也在剎那之間恢復了一個空隙。這顯然給了皇帝說一句話的機會。

一切的一切都證明了,他正是因自己的意志而行的。

“劣者,你……”

皇帝的眼中露出欣慰之色,但他第一句話還沒說完、便突然意識到自己不該用這個稱呼來叫劣者。緊接着,他的聲音便再度歸於沉默的深淵。

【我不是劣者,劣者是一個永遠不會攻擊無罪者的好人】

一個低沉的聲音,從皇帝心中響起。

【請叫我‘噤聲’】

下一刻,扳機無聲間扣下、電擊夾彈射而出,老皇帝便無聲無息間便被電到昏厥了過去。

而看着這一切,站在門口的教父嘴角微微上揚。

另外一重聲音,從噤聲的心中響起:

【——歡迎加入巴別塔,噤聲】

【我的榮幸】

噤聲平靜的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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