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行

“什麼?小姐,你要去那個鬼宅?”絮萍大驚。

“小姐你瘋啦,你去那兒幹嘛?反正我不去,死也不去。”碧雲說道。

“知道你膽小,本來也沒打算帶你去。絮萍,你願意陪我去嗎?”

“如果小姐真的下定決心了,那我願意陪你一起去。”

“你就不問我爲什麼要去?”

“小姐做什麼,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江傾欣慰。

“小姐,那我們什麼時候去?”

“明天晚上。”

顧維鈞碰上了棘手的事情,這幾天都回不來,讓方知途捎了消息回去,正好給了江傾夜探鬼宅的機會。

姨太太每週五都會出去找老姐妹打牌,一打就是一個通宵,其他日子會把太太們叫過來,明天這個時候肯定不在家裡,正好也少一雙眼睛盯着她。

只要顧維鈞晚上不回來,顧曼入夜後便不會再下樓,顧念唸的睡眠質量更是異於常人的好,根本不足爲慮。

不過今天是他倆新婚第一天,江傾總覺得,再晚他都會回來的。

江傾靠在沙發上邊看書邊等他,不知不覺竟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感覺有人把她抱了起來。

顧維鈞回來得晚,賊一樣躡手躡腳進了屋,卻看到他的夫人窩在沙發上等他等得睡着了。

顧維鈞坐在了她的身邊,欣賞了一會兒江傾的睡顏。

這個時候可比平常可愛乖巧多了。

顧維鈞慢慢抽走了江傾手上的書,輕輕將她抱了起來,江傾像是醒了,被抱離沙發時手臂順勢摟住了他的脖子,沒有睜眼迷迷糊糊地說道:“你回來了。”

“嗯。”顧維鈞溫柔應道,“下次不要等我,困了就去休息,知道了嗎?”

顧維鈞把江傾抱回了牀上,起身時,江傾下意識緊了一下手臂,倆人碰到了鼻尖。

顧維鈞就這麼盯着她,忍不住在她的額頭上親了一下,還是鬆開了她的手臂,直接在她身旁的位置躺下了。

“今天就不打地鋪了吧。”

顧維鈞一大清早就離開了,江傾醒來時,梳妝檯上壓着一張字條,“今夜留守,夫人勿等。”

江傾看着字條,擡手輕輕摸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嘴角似是上揚了一下。

這間傳說中的鬼宅,一部分已經被燒焦了,但是主體結構還是完整的,如果不是鬧鬼,修葺一下,其實還是可以居住的。

不知怎的,江傾突然想起了念念說的,“那個地方,狗都不會去。”

“。。。”

春夏交替之際,這裡卻陰風陣陣,絮萍也有些怕了,“小姐,我們真要進去?”

這個地方真的很荒涼,周邊的人家都搬走了,一個人影也看不到,要是真出點什麼事,只怕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絮萍,你要是害怕,就在門口等我。”

“那可不行,這地方這麼邪性,我怎麼能讓小姐一個人進去。”

“那好,我們一起進去,你要是害怕就挽着我。”

“我不害怕小姐,我們進去。”絮萍嘴上這麼說,手臂卻緊緊挽住了江傾。

“吱呀——”江傾推開了宅門。

裡面很破敗,再加上夜深,裡頭遠比外頭嚇人。

“嗚嗚——”突然傳來了女人的淒厲的哭聲。

絮萍一下子拽緊了江傾的手臂,戰戰兢兢地帶着哭腔小聲說道:“小姐,這兒真有鬼,我們快回去吧!”

“我不信這個世界上有鬼,哭聲好像是那邊傳來的,我們去看看。”

江傾其實也有些怕了,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

去了內院,離哭聲已經很近了,聲音突然停了。

死一般的寂靜。

絮萍已經不敢睜眼了。

江傾有些窒息,她想逃離這個地方,可她不能,江家十幾口人不能白死。

“你是誰?爲什麼在這兒裝神弄鬼?”江傾壯着膽子大聲問道。

江傾突然感到背後有陣陣陰風颳過,猛地一轉頭,看到一個白色的身影飛快地飄了過去。

江傾嚇得後退一步,絮萍拽得更緊了。

“我是來幫你的!你如果有什麼冤屈,出來,告訴我,我可以幫你!”

“我和楊威仇深似海,我江家十幾口人,全部命喪他手,我甚至連我父親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我的怨恨不比你少,也許我們可以聯手扳倒他,讓他爲自己的犯下的罪孽付出代價。”

一扇門突然開了,裡面又傳來了女人的哭聲。

江傾和絮萍快走到門口時,聲音停了。

江傾壯着膽子進了門,環顧四周,並沒有人。

八仙桌上放着一個茶壺,兩邊各擺了一個茶杯,像是兩人對飲過一般。

“難道真是含冤的女鬼?”江傾越想越怕,實在呆不下去了,正要離開,突然想到了一個奇怪的地方。

桌上的茶壺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白光。

桌子上的灰塵已經積了厚厚一層,茶壺上卻沒有。

江傾將茶壺打開,喜出望外,裡面竟有一張字條。

字條上寫着“明日午時,一個人來。”

第二天中午,江傾如約而至,等了許久,不見人影。

她突然聽到了女人的哭聲。

“是你來了嗎?你是誰?”

“我叫江傾,如果你不相信我,你可以去打聽一下江家滅門案,濟北無人不知。”

“請你相信我!我是真的想幫你!”

江傾感覺自己背後有絲絲涼意。

她想轉過去,卻被一把手槍抵住了後腰。

“別動。”是一個女人的聲音,不算年輕,“你說你願意幫我,你要怎麼幫?”

“你把事情告訴我,我替你想辦法。”

“辦法?能想的辦法我都想了,你還能有什麼辦法?”

“也許呢,也許你想不出的辦法我能想出來。這幾年你一直在裝神弄鬼,說明你不甘心,這個宅子也是你燒的吧。既然你沒有辦法,爲什麼不死馬當作活馬醫,和我一起試一次,也許真的做成了呢!就算沒成,你也沒有損失不是嗎?”

後面的人沉默了許久,最終還是把手槍收了起來。

江傾轉了過去,看見一個戴着京劇臉譜面具的人,“她還是不信任我。”江傾心想。

面具人帶着江傾去了後院花園。

“你帶我來這兒幹嘛?”

“你不覺得奇怪嗎,這些名貴的樹嬌氣的很,必須得有人打理,這個院子已經荒了兩年,這些樹爲什麼還能長得這麼好?”

江傾環顧了一下四周,確實是有很多難養的名貴樹木。

除非一直有人在給樹施肥,不然不可能長得這麼好。

可是這宅子明顯很久沒有人來過了,土壤爲什麼還能保持肥沃?

“難道是...”江傾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離泥土遠了一些。

面具人看她這樣,說道:“你比我想的還要聰明。沒錯,土裡埋着的東西,給這些樹木提供了養分。”

“土裡埋的是——屍體。”江傾遲疑道。

“不,她們第一次被埋進去的時候,還是活着的。”

“活埋?”江傾這次是真的驚到了,她還以爲是拋屍,又覺得她的措辭很怪,什麼叫第一次?已經死去的人難道還要被埋第二次?第三次?

“楊威的顧客裡有幾個有戀屍癖,這是楊威爲這些人專門準備的新鮮屍體。”

江傾驚得說不出話來。

“楊威原本只是一個小裁縫,出生於一個極端貧困且重男輕女的家庭,他還有一個妹妹,他的父親把他的妹妹賣了,跟人販子給他換了一個鄉下老婆,就是這樁買賣給了他靈感做起了皮肉生意。他手上第一個賣淫的姑娘就是他買回來的鄉下老婆,他老婆掙到的嫖資爲他提供了本金,他們又半騙半買搞來了幾個姑娘,楊威用哄騙或者強迫的方式和那些女人發生關係,要挾她們爲自己賣命。如果那些姑娘不從,就會被他用鐵鏈栓在脖子上,辱罵毆打虐待都是常態。有些被客人選中的女孩甚至還要爲那些客人提供特殊服務,爲了不讓客人受傷,楊威會用鉗子把那些女孩的牙齒拔掉。拔光了牙又被客人厭煩的,楊威就會強迫她們不停地生孩子再把孩子賣了。”

江傾已經不忍心再聽下去了。

“楊威的生意越做越大,他開始不滿足於那些社會最底層的女人爲他積累的財富,也爲了能夠跟更上層的人攀關係,拓展他的生意規模,他逐漸盯上了那些受過良好教育更爲優質的女孩。他的客人中有位高權重的軍官,有萬貫家財的商人,有各界的泰山北斗,他重要的客人中還有幾個有戀屍癖的,只要被這些人看上,被看中的姑娘就會被活埋,等到不新鮮了或者玩膩了,再換一個,被淘汰的屍體就會被埋在後花園。”

“我,我還是不明白,那他爲什麼要選擇埋土裡,不弔死,不投河,不喂毒,不捂死,能殺人的方法有那麼多種,爲什麼偏要選擇最痛苦的那一種。”

“吊死,脖子上會有勒痕,投河,屍體會浮腫,撈起來也太麻煩,喂毒,屍體會變色,捂死,他如果不想手腳有勒痕,就不能把人綁起來,人一掙扎起來,難免不會把他抓傷,你能想到的辦法,我估計他都想過了,最後才敲定了這種方法。”

“他還挺講究。”江傾冷笑,又轉頭對面具人問道:“這些事情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的妹妹就是這麼被楊威拐騙然後失蹤了,我的父親爲了找回妹妹混進了楊宅,之後再無音信,怕是凶多吉少了。我也是在父親失蹤之後,在牀板下發現了他整理的楊威的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