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崩

隔天大家的情緒都平復了許多,但什麼都不做仍是會胡思亂想,江傾瞧見顧夢獨自坐在院子裡,便主動走過去和她聊天解悶。

“大姐和姐夫是怎麼認識的?”

“我和嵐山嗎?”顧夢想起了往事,笑得像個小女孩一般,“十年前,他隨父親來顧家拜訪,名爲拜訪實爲投靠,我就是那個時候認識了他。

“他聽我父親說我在後院練習擊劍,出於好奇過來看看,然後,嘲笑了我。”

江傾“噗嗤”一聲笑了,看顧夢瞪她,憋住笑道:“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姐夫竟然敢嘲笑大姐,大姐一定沒饒他。”

“我當然沒饒他,我要他跟我比試,結果比了幾次,我一次也沒贏。”

江傾又要笑,這回總算忍住了。

“我惱極,又不服輸,一直要跟他比,最後一次,我終於贏了。”

“我挑掉他的劍把他推到在地,壓在他身上生氣地問他“你服不服?”,可他居然笑了。”

“笑了?笑什麼?”

“對呀,我也是這麼問的,我問他“你笑什麼?”,你猜他說什麼?”顧夢賣了個關子。

“什麼?什麼?大姐你快說,別吊我胃口了。”江傾撒嬌。

“他說“你真好看。”眼神真摯極了,我從沒見過像他這麼膽大妄爲的人。”顧夢笑了,“我一下子就愛上了他,無法自拔,所以我就,親了他。”

江傾捂嘴,“你親了他?第一次見面你就親了他?大姐你也太勇敢了吧!”

“這算什麼?我後來跟父親說我要嫁給他的時候,父親差點被我氣昏過去,李家當時就是一個小軍閥,權小勢弱來投靠父親的,父親根本瞧不上,更不要說,我想嫁的人還是個妾室所生的次子。”

“後來呢?你是怎麼讓父親同意這門親事的?”

“我先是哭鬧,再是絕食,最後假裝尋死,父親被我鬧得沒轍了,最後還是同意了。”顧夢頓了一下,“父親還是很疼我的。”

“可他卻一點兒不疼楠溪。”江傾心想。

“父親本想讓嵐山入贅,我不同意,最後還是嫁了過去。嵐山那紈絝大哥被一個寵愛的戲子殺了,嵐山順理成章成了少帥,接管了一部分事務。在嵐山的領導以及我父親的扶持下,李家逐漸發展壯大,纔有了今天的光景。”

“那大姐也算是慧眼識人了。”

“慧眼識人?我寧願他永遠只當個次子,和我安安穩穩地過一輩子。”

江傾明白她的處境,她對顧維鈞有着同樣的擔心。

江傾握住了顧夢的手,顧夢迴握,一切盡在不言中。

“等一切都結束了,大姐教我擊劍吧!我一直都很想學。”

“好啊,弟妹這麼聰明,一定很快就學會了。我和楠溪的擊劍都是桑老教的,只可惜我是個女孩,桑老不願收我爲徒。”

“桑老就是家斡的父親?”

“對啊,桑老是我父親的左膀右臂,我父親能有今時今日的地位,他功不可沒。他也是楠溪的授業恩師,他陪着楠溪的時間遠甚於父親。桑老前幾年突發奇想要去國外遊歷,至今未歸,若是父親的人順利能找到他,興許他很快就會回來了,你也能見見這個濟北城的傳奇人物。”

說說笑笑半個月就這麼過去了。

他們還沒回來。

但是三個人就像達成了共識一樣,絕口不提這件事。

“大姐,你今天臉色不太好。”江傾擔憂道。

“大抵是因爲晚上沒有睡好,沒關係的,不用擔心。”

“大姐你現在還懷着孩子,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顧念念說道。

“嗯。”顧夢應了一聲,突然感覺下腹墜漲腹痛如絞,立馬用手捂住了肚子,出了一頭冷汗。

江傾見狀嚇了一跳,趕忙走到顧夢身邊,“大姐你怎麼了?你可別嚇我!”

顧夢緊緊抓住江傾的手,艱難說道,“阿傾,我,我肚子好痛,我可能要生了。”

“念念!把隨行的產婆叫來!快去!”江傾對着手足無措的顧念念喊道。

顧念念立刻跑出去叫人。

“大姐,你再堅持一下,產婆馬上就到了,明明離預產期還有一個月的,怎麼偏偏是現在?”

產婆來了,江傾和顧念念在旁邊手忙腳亂地幫忙。

“啊——啊——”顧夢一直在喊痛,一頭的汗,顧念念不停地在幫她擦汗,江傾握住了她的手,“再堅持一下,大姐,再堅持一下,很快就好了,很快就好了。”

“頭出來了,頭出來了——”

“大姐,再用點力,就快了,再加把勁!”

“哇——”一聲啼哭,那個孩子終於出生了。

“生了,生了,恭喜夫人,是個少爺。”產婆把小少爺抱着給顧夢看,向她道喜。

大量的血液從顧夢下身流了出來,顧夢的眼神開始變得空洞。

“大姐——”顧念念嚎哭。

“怎麼回事?!”江傾慌了,“爲什麼這麼多血?”

“哎呦,壞了,血崩了。”產婆兩隻手拍着衣服喊道。

“血崩?那怎麼辦?別光喊啊!救人啊!”江傾抓住產婆喊道,“你看清楚了,這可是顧帥的長女,少帥的親姊,李少帥的夫人,如果她活不成,你們有幾個腦袋能掉?!”

產婆撲通一聲給江傾跪下了,哀求道:“少夫人,不是小人不救,是我真的救不了啊! ”

“什麼叫救不了?你試都沒試就說救不了!”

“小人真的沒有辦法,除非去大醫院輸血,可是這兒太偏了,附近哪兒有醫院啊?”

“去醫院,大姐,我們去醫院——”江傾哭着要扶顧夢,顧夢拽住了她的手臂,“沒用的阿傾,沒用的,別折騰了,我知道的,我活不成了。”

“別這麼說,大姐,求你,別這麼說——”江傾已然淚流滿面。

“阿傾,如果他們沒有回來,你幫我,你幫我把孩子撫養長大好嗎?”

“你的孩子你自己養,大姐——,大姐——,你跟我說話,大姐!”

顧夢的意識逐漸開始模糊,“嵐山——,嵐山——”

顧夢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嵐山,李嵐山,你怎麼還沒有來?”

“大姐,再堅持一下!求你!再堅持一下!他們馬上就回來了!他們馬上就回來了!你跟我說話大姐,你別不理我,我害怕!”

“有汽車的聲音,大姐,是他們回來了,他們回來了!”江傾假裝興奮地說道。

“他們回來了嗎,是他們回來了嗎?”顧夢強撐精神,“可我怎麼沒有聽到?”

“我也沒有聽到。”顧念念絕望地看着江傾,眼淚順着臉頰滑落。

“有的,你們仔細聽,是他們回來了,是他們回來了——”江傾努力忍住哭腔。

“我好像聽到了,嵐山——”“嵐山”顧夢的手從江傾的手裡滑落。

“大姐——大姐——”江傾和顧念念哭喊起來。

“真的有汽車鳴笛的聲音!他們回來了!真的有車聲!”顧念念啞着嗓子喊道。

顧維鈞和李嵐山衝了進來,卻只看到了兩個淚人,還有沉沉睡去的顧夢。

江傾撲進顧維鈞懷裡,發瘋似的錘打着喊叫着,“爲什麼不早一點回來?爲什麼不早一點?只要再早一點,早那麼一點點就好——爲什麼不早一點?”

顧維鈞緊緊地抱住了她,垂着頭掉着眼淚,任由她捶打。

李嵐山跪在牀前,抓住顧夢的手,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