線索

江傾回房的時候碰到了另一個堂兄葛雲散。

葛商去世後,江萍一直不怎麼待見正妻這個兒子,葛雲散出去經商有了成果之後,索性就搬出去住了,只是偶爾例行公事一般回來看望繼母和弟弟。

小的時候,江傾經常和沈家兄妹還有葛雲散一起玩,有時候也會帶上葛耀傑,不過後來葛家做生意掙了錢就搬了家。

住得遠了,來往就少了。

“阿傾,好久不見,我聽母親說你搬過來住了,特意來看看你。”

“是啊,真的好久不見了,雲散哥哥都變帥了。”

“你還有心思調侃我,”葛雲散笑道,“你也長成大姑娘了。”

“阿傾”,葛雲散收斂了笑意正色道,“舅父的事情我聽說了,你節哀順變。我是決不相信舅父會私販大煙的。”

“謝謝你,雲散哥哥,謝謝你相信我父親。”江傾感動道。

“阿傾,你真的長大了,我本來以爲你經歷了那樣的事,指不定會有什麼不好的想法,想來寬慰你一下,我是真的沒有想到,你能這麼快就把狀態調整過來,換作是我也未必能做到。”

“放心吧雲散哥哥,雖然我還不知道是誰害了我父親,但我知道,那人一定還活得好好的。我的仇人還活的好好的,我怎麼能死?”一絲狠戾在江傾臉上一閃而過。

“阿傾,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葛雲散斟酌道,“舅父出事那天晚上,我在窗口看到了一列軍隊在街上行進,現在想想,倒像是朝你們家的方向。”

“軍隊?”江傾突然反應過來,江宅十幾口人包括沈伯伯都是死於槍傷,槍槍致命,足見來人訓練有素且佩槍者衆,除了軍警,還能有誰。

更何況,都動上槍了,鬧出了那麼大的動靜,軍警居然沒有一個人來探查,警察廳對這個案子也是草草了結,要麼難辭其咎,要麼有心無力。

江傾總算有了一點頭緒。

“雲散哥哥,你有看到領頭的是誰嗎?”

“有點像是,”葛雲散遲疑了片刻,“新上任的鎮守使。”

“楊威?”

江敬淮是人民日報的主編,他還在世時常常把報社即將發行的報紙帶回來檢查,江傾有時也會幫忙。

經常給人民日報投稿的作家中,有一位很受文人追捧的恭淼先生,鍼砭時弊,鞭辟入裡,振聾發聵,江傾非常喜歡看他的文章,看的多了,對這些大人物多多少少有了一些瞭解。

葛雲散點了點頭。

“謝謝你雲散哥哥,真的,你幫了我大忙。”江傾感激道。

“這些信息能幫到你就好。”葛雲散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起身說道:“阿傾,時間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你也別想太多,好好休息。”

“嗯,我知道了。”江傾起身,把葛雲散送到門口。

江傾在牀上輾轉難眠,翻來覆去地想着今天從葛雲散口中得知的訊息。

父親不過是一家報社的主編,到底是何時得罪了這些八杆子打不着的大人物,竟要痛下如此殺手,江傾想不通。

“明天還是找鈞儒哥哥商量一下吧。”

濟世堂的生意比江傾想象中的好得多,來求醫的病人比沈伯伯在世時還多。

沈懷章去世後,沈斯年接下了濟世堂的擔子,既保留了中藥的買賣,又開拓了西醫的市場,滿足了不同人羣的需要,生意自然蒸蒸日上。

“阿傾——”沈嫣驚喜地飛奔了過去,“你都多久沒來了,我都想你了。”

“嘴上說想我,也不來找我,非得等着我來找你是吧!”

“我不是在給哥哥幫忙脫不開身嘛!”沈嫣撒嬌道,“下午我們出去逛街吧,正好旁邊那條街上新開了一家洋裝店,我們去看看吧!”

“好啊!我也很久沒逛過街了,嫣兒,我先找鈞儒哥哥談點事兒,咱們晚點兒去。鈞儒哥哥人呢,怎麼沒看到他?”

“見色忘友,哥哥在內院整理草藥呢,你去找他吧!”

江傾還未踏進內院門,就已經聞到了陣陣的藥香。

沈伯伯還在世的時候教過江傾識藥,生怕她亂碰草藥會發生什麼意外,自己看上的兒媳婦可不能就這麼沒了。

當然江傾也學得很是認真,常見的藥材沒有她不認識的。

反倒是沈嫣,在這方面一點天賦也沒有,只能在前堂幫忙了。

“鈞儒哥哥——”江傾喚道。

“阿傾,你怎麼來了?你先坐會兒,我把這邊的藥材理完。”

“沒事兒,你先忙你的,我要說的事兒,一時半會兒也解決不了。”

“鈞儒哥哥,我可能找到殺害我父親和沈伯伯的兇手了。”

沈斯年的手不自然地抖動了一下,編筐裡的草藥不小心灑出了一些。

“楊威?你是說,新上任的鎮守使?”

“極大的可能性是他,不,基本確定是他。”

“這下可麻煩了,楊威是軍務幫辦裴國榮一手提拔上來的,很受裴國榮的賞識,裴國榮眼下又是這濟北城的二把手。阿傾,你可千萬不能衝動!”

“我知道鈞儒哥哥,我這不是來找你商量了嗎。”

“裴國榮深受顧帥器重,又和日本人有關係,若真要動他的人,恐怕得費一番周折了。”

“嫂子還沒和哥哥聊完嗎?”沈嫣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

“別胡說。”江傾瞪她,看着她身上的圍裙又道:“不是要逛街嘛,你就穿這個出去?”

“哎呀,我忘了,你等我啊,我換身衣服,馬上出來。”

“楠溪,你今天要去巡視嗎?”桑研問道。

“明天去,怎麼了?”

“今天去吧!我陪你!畢竟我也是你的副官嘛!”桑研一臉諂媚。

“你?陪我巡視?”顧維鈞一時語塞,和方知途默契地對視了一眼。

這小祖宗又憋什麼壞呢?

“桑少轉性了,居然想去巡視,今兒太陽怕不是打西邊出來了!”方知途調侃道。

“什麼話?本少爺一直都是兢兢業業勤勤懇懇的好吧,就濟北城這些事兒,都不配本少出手。今天難得心情好,來幫你們看看工作上的不足,給你們指點指點,這麼好的機會你們居然還不知道珍惜。”

“能把這麼不要臉的話說得那麼理直氣壯義正詞嚴的,恐怕也只有我們桑大少了。”顧維鈞捶了他一下。

桑研還手,“哼,知途,車鑰匙給我。”

“你開?”方知途一臉驚恐。

“不然呢,本少剛剛學會了開車,可惜我娘不肯給我買一輛,我就順便來練練手,主要還是陪你們巡視。”

“。。。。。。”

“給他吧。”顧維鈞發話了,反正也拗不過他。

方知途不情不願地將車鑰匙拿了出來,桑研伸手去搶,方知途胳膊往後一收,桑研撲了空。

“不要開得太快,千萬小心別颳了蹭了,要是出了什麼事我可不管。”方知途說完把車鑰匙扔給了桑研。

桑研開心地接過,“知道了知道了,年紀輕輕的怎麼老氣橫秋的?你就踏踏實實地把心放在肚子裡,我開車的技術可比你強。”

一輛插着軍旗的車在馬路上橫衝直撞。

“桑家斡!!!你給我停車!!!”

一個急剎,顧維鈞心都到了嗓子眼。

顧維鈞槍斃他的心都有了。

他一腳就把桑研踹下了車,一個翻身坐到了駕駛座,擰鑰匙拉手剎踩油門一氣呵成。

“哎哎哎——,我還沒上車呢!顧楠溪!!!”

顧維鈞完全不理會身後的哀嚎,徑直把車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