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哥,你醒一醒呀,不要睡了!你不是說要來蒙古接我的嗎?你怎麼還在睡呀,快醒一醒!”是朵兒,是朵兒的聲音,她在叫自己。輕扯起嘴角,他笑了,她在等着自己去接她回家,他怎麼能讓她失望!他要快些醒來,他要去蒙古接她。只是眼睛爲何睜不開,就好似被密封住了一樣,怎麼回事?他怎麼了?頭痛欲裂,嗓子又痛又澀,像是架着一把火。
“十哥!”甜美清脆的聲音,他好喜歡她的聲音。深吸一口氣,他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終於,眼前有了一絲光亮,似有一個人影在晃動。是朵兒,一定是她!逆着陽光,他適應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的看清了眼前的人。
“爺,您醒了!呼,真是謝天謝地,嚇死奴才了。”小貴子見胤俄醒了過來,激動得淚流滿面。
不是朵兒,胤俄有些失望,他的目光在小貴子的身後逡巡,可是除了一個看起來十分文弱的男人之外,根本沒有朵兒的身影。“朵兒呢?”他聽到一個十分沙啞的聲音,問着與自己相同的問題。
小貴子一滯,驚訝的看了看胤俄又不忍的別開眼去,眼淚則不禁流得更兇了。
“朵兒呢?”他急切的又問,這一次他聽出了那個沙啞的聲音正是發自自己的喉嚨。
“爺,”小貴子哽咽的說,“您忘了嗎?福晉她,她已經過世了。”
腦子裡“嗡”地一聲響,他直覺得一陣頭暈目眩。張了張嘴,他很想狠狠的訓斥小貴子怎麼可以詛咒朵兒,可是嗓子卻像是被堵上了一樣,無論如何都發不出聲音,而身上更是莫名奇妙的冒出一層冷汗。閉了閉眼睛,他忍着極度的不適努力的回想着,記憶就像抽絲撥繭一般在他的眼前一點一點變得清晰。
朵兒死了!他親眼見到她躺在棺木裡。頹然的嘆了口氣,心痛的感覺漲得他快要爆破了。他怎麼糊塗了,怎麼忘記了,可是剛剛他明明聽到了朵兒的聲音,那聲音是那樣的清晰,難道是她覺得孤單,所以希望自己去陪她嗎?是,一定是這樣!伸手下意識的摸向腰間,緩緩的鬆了口氣,極其欣慰的發現它還在,一直都在自己的身邊。掀開被角,他起身就要下牀。
“爺,您要做什麼?大夫說您要好好休息呀!”小貴子着急的按着胤俄的手臂,卻不敢太過用力。
剛一離開牀榻,他就覺得一陣暈眩,腿軟得彷彿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
見胤俄要摔倒,小貴子與遲治建慌忙一左一右的扶住他。胤俄轉頭看了看遲治建,彷彿有些茫然不知道他是誰,不過這會兒他也沒有任何的心情去想、去問,他只想立刻到朵兒的身邊去。
一口上好的楠木棺木裡躺着一個冰冷的人兒,要不是因爲她嘴脣泛着紫色、嘴角留着暗紅色的血跡,任誰都會認爲裡面的人兒只是在安靜的睡着。胤俄跪在棺木旁探過大半個身子,手指留戀的撫摸着她的臉頰,眼神溫柔至極。
“朵兒,你不是說會等着我嗎?爲什麼要失信?你起來好不好,我們一起回蒙古,一起去草原。你不是很想在草原上騎馬嗎?我陪你呀!我知道你在怪我,怪我把你強留在我的身邊,我知道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只要你醒過來,我絕對不會再自私的留住你,我會放你自由。……”他的聲音帶着幾分沙啞與磁性,溫柔異常。眼淚一顆顆帶着滾燙的熱度滴在她的臉上、手上,卻無法讓她恢復絲毫的溫度。握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輕輕的摩擦着,心卻在一點一點的被她的冰涼所冷卻,“朵兒,你很孤單嗎?別怕,十哥會陪着你,永遠都在你的身邊陪着你。”伸手抽出腰裡的匕首,他將鋒利的刀尖對準了自己的心窩。
“爺,不要啊!”小貴子哭喊着撲上前,死死的拉住胤俄的手臂。遲治建驚詫莫名,怔愣了一瞬後也急忙奔過來爭搶胤俄手中的匕首。十福晉已然死在了他管轄的境內,如果十阿哥也有個三長兩短,只怕自己死上一百次都不夠抵命的。原本一個小太監加上一個書生的力氣根本敵不過胤俄的大力,只是此刻的他頭痛得快要裂開了一般,全身軟綿綿的根本使不上力氣。三個人正拉扯着,只聽“呲”的一聲,匕首一偏竟劃在了她的手腕上。三人都是一驚,愣愣的看着那已然不會再流出一絲鮮血的傷口。
“放開!”胤俄忍着怒氣,從牙縫中擠出這兩個字來。原本就握着她的手,這會兒握得更緊了。
小貴子與遲治建驚恐的對視了一眼,不得不放開了手。
胤俄心疼的捧着她的手腕,一邊輕吹着氣,一邊輕撫着,那樣子像極了一個手捧着心愛之物的小孩子。突然,他的動作一滯,眉頭慢慢的擰成了一個結,盯着她的手看了半晌,又擡起了她的另一隻手。彷彿遇到了什麼難題,他的目光充滿了疑惑與不解,想了想,他忽然伸手解開了她領子上的紐襻兒。
“呼!”鬆了口大氣,他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手中緊握着那把小巧的匕首,臉上卻浮現出一絲微笑。
小貴子納悶的看了看遲治建,見對方也是一臉的茫然不解,目光又不由自主的落在了棺木上。
“小貴子備車,帶上棺木,我們回京。”平靜的聲音,似乎還帶着一絲輕鬆與喜悅。
“啊?是。”皺了皺眉,小貴子擔憂的望向胤俄,心裡則嘀咕着:“爺該不是瘋了吧!”
夜色深沉,明月當空,整個十阿哥府都沉浸在壓抑清冷的氛圍中,四處裝點的白色帷幔在紛飛的雪花中顯得格外淒涼蕭索。風雪中,一個孤單的身影面對着西廂立在院子裡,手中緊緊的握着一把精緻小巧的匕首。月光投射在他微微翹起嘴角上,透着一絲寂寞而眩惑的溫柔。
一個黑影在屋頂上急速的掠過,看到院中的胤俄時他不禁停留了片刻。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黑影又向正堂大廳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