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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深,接秀山房內一片靜謐。慶貴人陸簪纓還沒來及感受保住腹中骨肉的歡心,就遭受昔日忠心丫鬟背叛的沉痛中。
這時候,徐晉祿腳步輕盈走了進來,“娘娘、貴人,送去慎刑司的歸雁,還沒來得及用刑審問,便暴斃了。”
“什麼?!”嚶鳴與慶貴人陸氏俱是一臉的驚愕之色。
嚶鳴咬牙切齒:“這是有人要殺人滅口!!”
徐晉祿弓着身子道:“可是慎刑司說,罪奴歸雁是畏罪自盡的,已經上報御前了。”
歪在牀榻上的慶貴人陸氏忍不住抓緊了蓋在腿上的錦被,她咬了咬貝齒,恨聲道:“歸雁的性子,我最清楚,她素來膽小,沒那個勇氣了結自己。”
徐晉祿微微沉思,“可是……奴才打聽過了,慎刑司還沒來得及用刑,才嚇唬了幾句,罪奴歸雁便突然咬了自己的指甲,然後就暴斃了。慎刑司的人特意請太醫驗了,歸雁的拇指指甲上塗了劇毒!所以認定歸雁是服毒自盡!”
慶貴人身軀一滯,“歸雁懼怕不知所措的時候,往往有咬指甲的習慣。”
嚶鳴心頭一驚,若是有人利用了歸雁這個習慣,的確可以輕而易舉殺了她!嚶鳴腦海一震,忽然想起了什麼,“我記得,皇上剛來的時候,歸雁已經嚇得渾身哆哆嗦嗦,卻把右手的大拇指指甲塞進嘴裡咬着!”
慶貴人忙點頭:“的確,她就是咬那個指甲的。”
嚶鳴沉沉道:“可是當時她沒有死,卻是去了慎刑司之後,又咬了指甲之後才死的!”嚶鳴立刻轉頭吩咐徐晉祿:“立刻去打聽,歸雁在押解去慎刑司的路途中。可遇見了什麼人,發生了什麼事!”
“嗻!”徐晉祿飛快退了下去。
嚶鳴深深吸了一口氣,幾步走到慶貴人身邊,便坐在了牀頭的一個青花瓷繡墩上,“如此可見,必然是收買歸雁的人殺了她。”
慶貴人垂首,暗自咬着自己的嘴脣。咬得幾乎嘴皮破裂。她恨恨道:“如今最有心害我的,除了她,還會是誰?!!”
是啊。除了瑞貴人,便不可能是旁人了!嚶鳴心中暗暗想着,這個索綽羅氏,爲了位份榮華。當真是什麼手段都敢使出!真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慶貴人怒至眼中含淚,“可是——我竟想不到!連歸雁都會被她收買、背叛我!!歸雁可是從小和我一起長大的。她可是我乳孃的女兒啊!!多少年一起長大的情分,竟這麼容易就被旁人收買了來害我!!”說到此處,慶貴人低低笑了兩聲,笑得已然悽苦。“在這宮裡,人人都不可信,可我從未想過。竟連陪嫁的宮女都不可信!!”
嚶鳴也不由嘆息,“人皆有私心。何況索綽羅氏必然一早就盯着你尋機會了。素來只有千日做賊,哪兒前日防賊的道理?自然是防不勝防的。”
慶貴人眼淚成雙流淌二下,牙齒已然咬得咯咯作響,她心頭彷彿火山爆發一般,當即怒胡:“索綽羅氏!!”同時,袖子底下的拳頭已然攥得緊緊,“將來若有機會,我必與她不死不休!!”
說實在的,慶貴人與瑞貴人着實沒有太大的冤仇,頂多是之前有幾分不和罷了。瑞貴人卻三番五次出手狠毒,如今哪怕是性子最柔順的慶貴人,竟也有如此狠毒的報復之言了。
約莫已是子時了,徐晉祿那裡總算查到了消息,“娘娘猜測不差!就在御前太監押送罪奴歸雁去慎刑司的路上,便遇見了瑞貴人的陪嫁嬤嬤錢氏!歸雁一見到錢氏,便跪在地上求她搭救,那錢氏好言寬慰了幾句叫她安心,然後還親自將她扶了起來。”
嚶鳴深深道:“親自扶了起來了嗎?如此一來,再扶的過程當中——便可不動聲色地將劇毒塗抹在歸雁的指甲上!”
徐晉祿忙問:“娘娘,此事是否即刻稟報皇上?這會子皇上還在九州清晏披摺子,怕是還沒歇息下呢。”
嚶鳴凝眸看着慶貴人,便是讓她做決定。
慶貴人冷笑了笑,“還是不必了!只不過是瑞貴人的陪嫁嬤嬤扶了歸雁一把,說到底,咱們根本沒有什麼確切的證據!就算以娘娘的恩寵能說動皇上搜查瑞貴人住處,只怕毒藥也早已被清理乾淨了!何況,慎刑司已經報了是歸雁畏罪自盡,如今就算有旁的說辭,只怕皇上也不會取信。”
嚶鳴微微一笑,慶貴人如今看上去很是理智。瑞貴人索綽羅氏行事張狂,但私底下卻是個極其謹慎、心思城府也極深之人。又豈是憑一點細枝末節的猜測所能搬到的?何況,皇帝還正寵愛她呢,怎麼會因失寵的慶貴人而懷疑她?
“此刻,你能保持理智,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了。”嚶鳴意味深長地道,“以後日子還長遠着呢……”
慶貴人睡下之後,嚶鳴才離開接秀山房,此事夜色寂寂,圓明園山光水色的夜裡有窸窸窣窣的鳴響。月色如水,倒是一派寧靜,而這看似寧靜之下卻掩藏着永遠也沒盡頭的爭鬥。
嚶鳴乘坐在肩輿上,沿着蓬萊福海邊的石子路,曲曲折折往自己的長春仙館而去。
忽的卻見前方,琉璃宮燈燈火閃爍,無數宮人簇擁之下,一頂青色繡五彩鸞鳥的轎子正朝着皇帝的九州清晏殿而去。
嚶鳴遙遙看着,忍不住道:“都過了子時了,沒想到皇上還是召了嬪妃侍寢。”
徐晉祿低聲道:“娘娘,前頭可是瑞貴人的茜芳園。”
嚶鳴深深吐出一口氣,慶貴人方纔險些小產,皇帝卻不忘要召幸美人侍寢。這等涼薄帝王,縱然待她再好,如今叫她能動半點心呢?皇帝這種身份的人,早已習慣了三宮六院、左擁右抱,若有誰真對這樣的男人動心,那才真真是愚蠢又犯賤!!
以索綽羅氏如今的得寵,可見其人的確頗有籠絡男人的本事!再加上她的家世,若真有了孩子,只怕要成爲她的心腹大患了!
想到此嚶鳴暗自頭疼,她是暫時不打算懷孕的,可瑞貴人只怕想法與她截然相反!!以她的城府手段,若生下皇帝的孩子,便要與她平起平坐了,介時只怕更加沒個安寧。
嚶鳴長長一嘆,見那青鸞轎子已經遠去,便道:“回去吧。”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一晚嚶鳴睡得甚是不能安枕,好不容易睡熟了,卻已經快天亮了。孫嬤嬤和半夏不忍心吵醒,愣是叫她睡過了時辰,誤了給中宮皇后的請安。
嚶鳴匆匆趕去鏤月開雲殿的時候,衆嬪妃已然齊聚皇后殿中落座。
嚶鳴匆忙上前蹲身行禮:“嬪妾請安來遲,請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面帶寬和的微笑,柔聲道:“本宮已然知曉,昨日你在接秀山房照顧慶貴人到半夜纔回自己寢宮。今日來遲也是情有可原。快入座,喝口茶吧。”
嚶鳴鬆了一口氣,急忙謙恭地道:“多謝皇后娘娘。”這才起身坐下,端起身旁桌上的一盞碧螺春茶,輕輕抿了一口。
嚶鳴纔剛鬆懈下來,坐在對面第三張紅木雕花扶手椅上的瑞貴人索綽羅氏突然笑吟吟道:“舒嬪娘娘素來最是安守妾妃之德,不管寒暑,從不遲了中宮請安,唯獨今日卻生生遲了兩刻鐘呢!”
嚶鳴眼睛一眯,看着瑞貴人那春光滿臉的嫵媚臉龐,眼底瞬間冷厲了起來。
皇后雙手交合與膝上,儀態萬分雍容:“正因爲舒嬪素來勤勉,安守妾妃之德,今日是事出有因,所以偶爾遲了一次也是無妨的。”
瑞貴人笑容燦爛地道:“婢妾昨晚也是侍寢到後半夜纔回到茜芳園歇息的,今日照樣不曾遲了半分!同樣是歇息得晚,怎的舒嬪娘娘卻是現在纔來?可見是對皇后娘娘敬意不足!”
嚶鳴聽得已然心頭怒火萬丈,她還沒修理索綽羅氏,索綽羅氏竟然想先行發難與她,想給她生生扣一個不敬中宮的帽子,嚶鳴見皇后皺了眉頭,便冷冷道:“瑞貴人說得的確有些道理,只可惜皇后娘娘適才才寬宥了本宮。瑞貴人如此揪着不放,莫非是想讓皇后娘娘自毀前言、朝三暮四嗎?!”嚶鳴的聲音漸漸冷厲逼人:“索綽羅氏,你到底是何居心?!“
瑞貴人臉色驟然一變,她急忙起身朝着皇后見萬福道:“皇后娘娘,婢妾方纔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還請皇后娘娘明鑑!“
“好了!”被吵得腦仁生疼,“瑞貴人,你還是安守本分些的好!!”
瑞貴人氣得暗自一咬牙,可面對皇后威嚴,只得低頭稱“是”。
嚶鳴暗自一忖,面對索綽羅氏這種人就是不能軟了半分,語氣忍氣吞聲,不如主動攻擊。想到此,嚶鳴豁然站起身來,朝着皇后道:“娘娘母儀天下,素來善待六宮嬪妃。昨日慶貴人險些小產,還請皇后親自做主徹查此事,以正後宮不良之風!“
皇后面露疑惑之色:“慶貴人險些小產,不是被她那個陪嫁宮女所害嗎?據本宮所知,那個罪奴已經畏罪自盡了。”
嚶鳴正色道:“可是嬪妾覺得此事疑竇諸多!一個小小婢女如何有這般膽量謀害皇嗣,必是有人背後指使!”(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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