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只有詭譎最深的宮闈,才能養出七公主蘇勒這樣的孩子!!
九公主是鬼節出聲的孩子,魏氏怎麼會不嫌棄?只怕平日裡的疼愛也都是裝模作樣罷了!而七公主,想必也厭惡這個晦氣的妹妹吧?
她記得,在九公主出生前,魏氏與七公主都深得弘曆喜愛,但因爲九公主出生在七月十五,弘曆覺得晦氣,不免疏遠了她們母女。這份怨恨理所當然就被轉移到了九公主這個小小的孩子身上!!
弘曆只覺得額頭沉痛,他深深嘆了口氣,“愉妃就暫時不做處置,朕會叫粘杆處暗中詳查此事!”
嚶鳴點了點頭,見外頭天色已經黯淡,窗外也只剩下一抹黯淡的夕陽,便披上斗篷,準備回海晏堂歇息了。
等明日,她在親自去承明殿跟愉妃好好談談吧。
走出九州清晏殿外,只見五貝勒還跪在漢白玉臺階之下的青石地板上,一身石青色吉服曳地,跪得已經幾乎難以支撐。他已經在此跪了整整一個下午了,愣是憑着一股子韌勁才堅持到現在,卻也已經到了極限了。
五貝勒只瞧見一雙只有寸許高的縷金翟鳳朝陽花盆底鞋噠噠走下了臺階,就呈現在他眼前。
他擡起頭,看着這個日暮光影背面的女人,只覺得眼前一陣模糊,良久纔看清了。
五月初五端午節,也是難得的重大的節慶。嚶鳴自然比平日裡穿着打扮更顯隆重些,大紅色緙絲百鳥朝鳳盤金立領旗服,裁剪得略顯寬鬆,卻依然能夠明顯地看出小腹微隆起一個柔和的弧度。外頭披着一件明黃色“歲歲平安”紋斗篷,傍晚涼風吹動斗篷的邊角,露出裡頭福壽吉祥暗紋的鴨黃色妝緞裡子,裡外俱是十成十嶄新的衣料,繡工也是精美絕倫,一個針腳都找不出來。
五貝勒突然想,自己額娘已經有好幾個月不曾裁製新衣了……今日端午節慶上穿的還是翻新的舊衣呢。他的額娘好歹是四妃之一啊!!
然而五貝勒卻垂下了自己高貴的頭顱,道:“給皇額娘請安。”——畢竟,他額孃的罪名,是加害九公主並教唆七公主污衊中宮皇后!!因此五貝勒縱然心中懷疑是皇后設計陰謀,也斷斷不敢在這個時候得罪皇后。
嚶鳴幽幽吐出一口氣,指上的赤金嵌藍寶護甲輕輕拂過染了些微褶皺的袖口,“宮門快落鑰了,你回府去吧。”
五貝勒清正的面容一僵,眼底透出幾分惱怒之色,卻強行按捺着,道:“那我額娘她……”
嚶鳴淡淡道:“愉妃暫時沒事!皇上已經答允本宮,此事會詳查!”
聽得這話,五貝勒不由一愣,什麼叫汗阿瑪答允皇后,此事會詳查?難道皇后竟然爲額娘說情了?!
嚶鳴又故作冷漠地道:“本宮只不過不想真正的幕後主使得逞罷了!!”
五貝勒心頭掀起濃濃驚疑,真正的幕後主使??
九公主溺死之事,五貝勒雖然沒來得及趕去,卻也聽聞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九公主在瓊華臺失蹤,純貴妃暗中去尋,又偶遇出去散步的皇后,然後便發現了九公主的遺體。
而後,嬪妃們和幾個年幼的皇子公主最先趕到,額娘因不忿純貴妃多年以來的冷言冷語,所以出言質疑純貴妃有加害九公主的動機,可惜無憑無據。
再然後,又發現九公主袖中揣着皇后的一枚雙色翡翠佩,七公主也在此時指證說是皇后身邊的心腹薛嬤嬤將九公主按着腦袋、活活溺死在福海中。
然而,皇后三言兩語便證明了穿着花盆底鞋的薛嬤嬤根本無法在鬆散的沙灘上殺人。從而也證明了七公主說謊。
最後,七公主承認是額娘教唆她污衊皇后。
這一切發生得都太快而且轉折也太突兀了,額娘一下子從事外人變成了所謂的“幕後主使”!可身爲兒子的五貝勒,是如何都不能相信自己額娘會加害年幼九妹!!
既非額娘所謂,那額娘又是中了誰的圈套呢?五貝勒跪在九州清晏一邊爲額娘求情申訴,一邊也忍不住想了整整一個下午——在這圓明園中,與額娘又宿怨的,除了純貴妃蘇卿宜,就只有皇后納蘭氏了!!
五貝勒原以爲,必然是她們其中的某一個,或者是二人合謀陷害了額娘!!
可如今,納蘭皇后竟爲額娘求情,還告訴她幕後主使另有他人,而納蘭皇后也是被算計的!!
嚶鳴看出了五貝勒臉上的驚愕之色,便繼續道:“可惜啊,皇上不相信親生母親會溺死自己的孩子。所以,在一切查清之前,愉妃只能禁足了。”
親生母親溺死自己的孩子?!五貝勒一驚,旋即也明白了納蘭皇后所知,“令……不,魏貴人?您說是魏貴人?!”
——五貝勒當然知道,這個魏貴人自始至終都不是個簡單貨色!!當年他養在廢后膝下,起初廢后對他雖然嚴苛約束,但照料她還是很悉心的。就因爲魏氏的挑撥,再加上廢后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便遺棄了他……還好,還有額娘肯接納他……
嚶鳴聳了聳肩膀,“當然了,本宮沒有絲毫證據!”
五貝勒滿臉都是猶疑之色,“這件事,當真不是您……”後半句話,五貝勒沒說出口,當着不是納蘭皇后主使?!
嚶鳴“呵”地笑了,“若是本宮主使,豈會把那枚雙色翡翠佩留在九公主袖中?豈非引火燒身?!”
五貝勒沉默了,顯然是認可了嚶鳴的這番話。
嚶鳴又道:“事情的前後,你大可回去細細琢磨一番!這場陰謀,原本該是衝着本宮來的!只可惜,七公主說謊的本事還不到家,露出了破綻!!”
提到七公主,五貝勒立刻恨得咬牙切齒,包衣生的賤丫頭,跟她額娘一樣,都是個下作的東西!!魏氏敗落之後,額娘善待十五弟,對她也是極好,沒想到她竟恩將仇報,這個白眼狼,簡直是該千刀萬剮!!
看到五貝勒那一臉濃濃的恨意,嚶鳴無聲無息地笑了。她要的就是這個結果,她力保愉妃,可不是善心發作了,她只是想引五貝勒去對付魏氏罷了。魏氏的敵人越多,除去她便多了一份把握。(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