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去了蘭臺學宮讀書,日子自然過得無聊了些。
綿愛那孩子一口一個“皇瑪嬤”,叫得嚶鳴忍不住想掏鏡子照照自己祖母級別的臉。
幸好,小文子進來了,“主子娘娘,五福晉在承明殿殉情自盡了。”
“這麼快?”嚶鳴擡了擡眼皮,笑道。
昭繪斂去了臉上的一切表情,“愉妃娘娘只會比我更恨。”——所以當她送去那半盒毒藥的時候,愉妃娘娘毫不猶豫接了過來。
愉妃當時只說了一句話,昭繪只覺得言猶在耳:“本宮知道,你不過是想利用本宮爲你的孩兒報仇!但本宮不介意爲你所利用,因爲本宮也想給自己的孩兒報仇!謝謝你啦,否則本宮自己可弄不到這麼好的毒藥!”
小綿愛擡起疑惑的小臉蛋,望着自己的額娘。
昭繪含淚將孩兒攬入懷中,默默垂淚:聰兒,額娘爲你報了仇了,你可以安息了……
“額娘,不哭!”綿愛奶聲奶氣,擡起自己的袖子,笨拙地幫昭繪蹭掉眼角的淚珠。
嚶鳴不禁唏噓,“皇上可去了?”
小文子點頭,道:“皇上口諭,讓愉妃操持喪禮。還說——”小文子頓了頓,才繼續道:“皇上還說,榮王剛剛入葬,就不要打擾他安寧了,命人爲五福晉令尋風水寶地安葬。”
嚶鳴神色一震,慣來夫妻都要同葬一穴,縱然生死有先後,可夫妻之間,何來打擾安寧只說呢?!
如此可見,弘曆——是知道了嗎?!
昭繪也是臉色盡白,雙腿發軟,“姑母——”
嚶鳴擺擺手:“不妨事,你安心帶着綿愛回去吧。剩下的,我來處理。”
嘴上說得滿是自信,可嚶鳴心裡終究有些懊惱。
五福晉做得很乾淨,她原以爲弘曆查不出什麼來。所以才叫昭繪動手報殺子之仇,昭繪的借刀殺人之計策,做得也很好。
萬萬沒想到,弘曆竟然查清了始末,而且還這麼快……
早知如此,她還費那麼多心思做什麼?叫弘曆暗中處理掉索綽羅氏,豈非更好?
唉……
“是,那繪兒告退了。”昭繪素來篤信嚶鳴之言,自是不疑有他,便抱起綿愛,屈膝一禮,便退了下去。
昭繪走後,嚶鳴不禁有些苦惱。
她倒是不擔心,弘曆會把她怎麼滴了。她還挺着個肚子呢,諒他也不敢如何。
她就是擔心,弘曆會遷怒昭繪。
若是弘曆把他五兒子的死,記在昭繪頭上,那可就糟糕了。
唉,頭疼……
婧歡不在身邊,她着實是把昭繪當親生女兒一般疼愛,哪裡肯叫他受委屈?!昭繪這一生,除了喪子之痛外,其餘都堪稱完美,父兄疼愛,丈夫呵護,還有她這個皇后姑母做靠山,孩子也十分可愛乖巧。唯一能給她的不痛快的,便是弘曆這個公爹了。但因她緣故,弘曆也高看昭繪這個兒媳婦一眼,也甚少賞賜侍妾給永瑢。
可現在……
正頭疼着,薛嬤嬤進來稟報說,皇上的御駕正往這邊過來。
嚶鳴暗忖,弘曆若來,從來是到了門口才叫人通稟的,或者是直接連通知都不通知一聲就摸進來了。
提前通知——這的確是宮裡的慣來的規矩,這是爲了讓迎駕嬪妃有時間拾掇一下,並出殿外迎駕。
得,這是跟老孃擺起架子來了嗎?
換了以前,嚶鳴只會撇嘴,暗罵一句“迎你的妹的”,然後該幹嘛幹嘛。
可現在——罷了,便叫春鶯扶她起身,整理一下鬆散的旗髻,穿上寸許高的花盆底鞋,披着個後世的紫貂斗篷,走出海晏堂外,等弘曆駕臨。
約莫盞茶功夫,便見雕龍金輦漸漸靠近了,九龍曲柄華蓋在冷風中搖擺,臘月的冷風呼嘯,着實冷得刺骨。
只站了一會兒,嚶鳴便覺得手心都快涼透了。不禁心有怨憤,恨不得上去把弘曆從那金輦上扯下來。
弘曆乘着金輦而來,遠遠瞧着海晏堂外有人迎駕,便以爲是海晏堂的宮人,沒想到略近些卻發現是嚶鳴,不由呆在了哪裡。以至於,金輦落地,他都沒回過神來兒了。
片刻後,弘曆回身,卻瞅見嚶鳴正那一雙眼珠子狠狠瞪他。
弘曆又是尷尬,又是憐惜,急忙快步走了下來,上前一把握住嚶鳴的手,問道:“這麼冷的天兒,怎麼跑出來了?”——這一握,方覺嚶鳴雙手冷若冰坨子,便等不及嚶鳴回答,扯着嚶鳴的手,便往殿中而去。
海晏堂內暖和無比,與殿外的寒風呼嘯相比,簡直是兩個世界。
嚶鳴憤憤道:“你事先叫人來傳話,不就是讓我出去迎駕麼!”——還問老孃問什麼跑出去?!大冷天,誰愛出去受凍啊!這可不是全球變暖的暖冬時代,這個時候的冬天,可是實打實地冷啊!
弘曆愕然,頓時有些哭笑不得,“朕提前叫人告知,是叫你好好琢磨琢磨,該怎麼跟朕解釋!”
她不許索綽羅氏與永琪同葬,以鳴兒的聰明,必然能想明白。他又不想與鳴兒夫妻吵架,所以提前通知一聲,也好叫鳴兒自己斟酌好了如何解釋。若能彼此平心靜氣,把話說開了,自是最好。
沒想到鳴兒卻是誤會了!
“你以爲朕是來興師問罪的不成?!”弘曆有些無奈地道,只得將嚶鳴那雙冰涼的手緊緊握在手心,讓他手心的熱力暖透。
嚶鳴一時老臉發脹,“我又不會讀心術!你要問便問,打啞謎做什麼!”
弘曆笑了,原本他的確是有些不高興的,倒不是因爲索綽羅氏一條命,而是不高興鳴兒竟然瞞着她做了那些事情。這明擺着便是信不過朕嘛!可鬧了這一出,弘曆只覺得樂可有趣,哪裡還生得出半分悶氣?!
鳴兒最是畏寒,一到冬日,便是連門懶得出。如今卻在冷風裡站了那麼久,弘曆又不免心疼,便道:“今天冬天那樣冷,你又懷着身孕,萬事都要以孩子爲重纔是。”
“知道了……”嚶鳴把暖透了的手從弘曆手心裡抽出來,這些年,她身子骨嬌慣壞了,除非運轉法力暖身,否則必定凍個夠嗆。
春鶯忙奉了熱乎乎的紅棗枸杞茶上來,嚶鳴暖暖地喝了一大杯,這才暖和透了身子。
便問弘曆:“你是什麼時候查到的?”
弘曆凜然一挑眉梢,淡淡道:“永琪死後第二日,朕就知道了。”
“這麼快?”嚶鳴愕然瞪圓雙目。
弘曆道:“朕在永琪跟前,也放了幾個粘杆處的人。永琪死後,便叫調了這段日子的件事資料上來,細細一看,雖沒有直接證據,但索綽羅氏的確有諸多可疑之處。譬如說,永瑢遇刺那日,索綽羅氏暗中出過府門。”
“朕回想,永琪死前,並不承認,一心想見朕,自辯清白。便知,永琪並非畏罪自裁,而是被索綽羅氏所殺。”弘曆眸子冷湛,一縷慍怒漸漸浮起,“朕正想着該怎麼不動聲色處理了索綽羅氏,沒想到愉妃下手了!”
“而愉妃下手前——”弘曆看了嚶鳴一眼,“老六福晉去過承明殿好幾次!”(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