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憲帝永琚抿了一口茶水,淡淡道:“朕也是抽空過來瞧一眼。原還擔心出了那種事兒,你會鬱鬱寡歡呢,如今看來,是朕多心了!”——他說的,自然是前夜劉佳氏一屍兩命的事兒。
永玖不禁收斂了笑容,“都是些不乾淨的事兒,讓十四哥操心了。都是弟弟早先太過嬌慣姬妾,纔會鬧出這種事兒來。”
昭憲帝永琚“嗯”了一聲,“你能從中吸取些教訓,也算是長進了些。對了,那個侍妾,你打算怎麼處置?”
永玖明白,自己哥哥說的是姚氏,他眼中滑過一絲恨色,便冷冷道:“如今是年關,再出人命,着實晦氣。弟弟打算分府出去之後,再了結了姚氏。”
昭憲帝永琚面露讚許之色。
這時候,剛走到正殿外的舒郡王福晉納蘭簟秋腳下一個趔趄,險些摔倒,頭上的金步搖狠狠一晃,發出泠泠之聲。
殿中立刻發出了永琚的聲音:“是誰在外頭?!”
守在殿外的太監孟禧急忙揚聲道:“啓稟萬歲,是十七福晉來了。”
永琚這才面色和緩,便道:“叫她進來吧。”——他好歹也要見見弟妹纔是。
納蘭簟秋走進阿哥所正殿,她的臉色慘白難看,急忙行了大禮,恭恭敬敬道:“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
“起來吧。”永琚淡淡道。
“謝皇上。”納蘭簟秋起身,擡頭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忽的臉色更白了幾分。方纔殿中的話,她都聽見了……
永琚也看出十七福晉臉色不太好,神色也有些恍惚,心中暗道,新婚之夜便出了那種晦氣事兒,換了誰心裡也不會舒服。永玖的侍妾的確太放肆了些……
永琚便和顏悅色道:“既然進了門,你就替十七弟好好約束侍妾。”——這種事兒的確該讓嫡福晉管着纔是。
“是。”納蘭簟秋忙屈膝應了。
永琚心道,早先還聽說這納蘭氏不夠溫順,如今看來,還是蠻謙恭的。
隨意說了一會兒子話,永琚便離開了阿哥所,畢竟還有不少摺子等着他批閱呢。
小夫妻倆恭送皇帝離去後,納蘭簟秋忍不住道:“剛纔,你和皇上說的話,我在外頭都聽見了。爺,你真的打算處死姚氏嗎?”——明明那晚饒了姚氏性命了……
永玖臉色一肅,道:“簟秋,我知道你是刀子嘴豆腐心。可姚氏做出那種事,我怎能饒她性命?!”——想着那團血淋淋的骨肉,他心裡恨不得將姚氏千刀萬剮了。
“可是——她小產後也很可憐,而且她已經壞了嗓子,跟啞巴無異了。”納蘭簟秋急忙道。
永玖長長嘆了口氣:“若只是兩個姬妾之間的爭鬥也就罷了,可她害死的,不只是劉佳氏,更有那個孩子……”永玖眼中滿是哀忡。
“而且!”永玖面色一肅,“若不處死姚氏,如何警戒其她侍妾?!若我輕縱了她,日後旁人也跟着有樣學樣,那還得了麼?!”
納蘭簟秋一時啞口無言。
“我不想再看到自己的孩子被人害得不能出生……”永玖聲音有些哽咽。
“我明白了。”納蘭簟秋沒有再反對下去,畢竟那姚氏手上是沾了兩條人命,死不足惜。子嗣,在皇家,是頂要緊的。姚氏害死的是皇孫,不牽累全家,已經是萬幸了。皇家的男兒,哪怕是看上去很溫和的十七爺,也是會心狠手辣的。
“簟秋……”永玖握住自己福晉的手,“我知道你心軟,可是,有些人可以饒恕,有些人卻是不能的!姚氏,我會乾淨利落地處理好,不必你來沾染。”
納蘭簟秋低頭伏在永玖肩上,“我只但願,以後再也不要用這種事……”——後院的事兒,其實原該是她這個做嫡福晉的來處理,然而爺卻寧願自己動手……納蘭簟秋心中頓覺寬慰不少。不管他待旁人如何,起碼對她是萬般呵護的……或許,這樣也好。若爺也憐愛呵護旁人,只怕她心裡會更難受。
十六爺也是這般呵護妻子的吧?所以十六爺對待侍妾很是冷漠。她的丈夫,原來跟十六爺是一樣的。
“有姚氏這條命作爲警醒,想來日後也不會有旁人再犯了。”永玖冷着臉,淡淡道。
養心殿。
煙兒這個御前侍衛,正大大咧咧躺在皇帝專屬的泥金萬福紋紫檀羅漢榻上,午覺睡得酣甜。
他素來都是這般貪睡,從做松鼠的時候便是如此了。
煙兒不喜政務,平日裡只幫着永琚訓練暗衛。煙兒的武力值,訓地那些暗衛叫苦不迭,但成效也是頗爲顯著的。暗衛們累得欲仙欲死,可他這位“教練”卻整日懶洋洋的,閒着沒事兒就霸佔養心殿暖閣的羅漢榻,那叫一個悠閒。
煙兒倒是好睡,冬日的陽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一條條灑進來,灑在他晶瑩剔透的白皙臉頰上。
養心殿的副總管太監章源看着這位大爺,心中暗歎,男人竟也能生得天仙兒一般貌美,跟他一比,那些擦脂抹粉的六宮嬪妃,都成庸脂俗粉了!!
這時候,一個小太監跑了進來:“章公公,芸嬪娘娘來了。”
芸嬪懷着龍胎,章源自然不敢怠慢,急忙出來迎接。
芸嬪侯佳氏,本也是姿色姝麗之輩,如今懷着身孕,日漸辛苦,臉上難免斑駁,容色也衰減了不少,只得加倍塗抹脂粉。如此濃妝豔抹,可仍舊氣色晦暗,不及從前嬌嫩了。
但是,作爲登基以後,第一個有孕的嬪妃,自然格外貴重。芸嬪又格外曲意奉承,所以永琚倒也時常去她宮裡。
“冬日當進補,本宮特意熬了人蔘竹雞湯,給皇上滋補龍體。”芸嬪挺着肚子,笑意綿綿。
“娘娘,可不巧,皇上這會子不在養心殿。”章源如是道,“娘娘把補湯交給奴才便是,等皇上回來,奴才自會向皇上稟報娘娘的一番心意。”
芸嬪下巴一擡,淡淡道:“皇上勤於政務,即使現在不在養心殿,也早晚會回來的。本宮進去等着不就是了。”說罷,芸嬪便要擡腳進去。
章源急忙上前阻攔:“娘娘!此刻,您着實不便入內!”——那位祖宗還在裡頭睡午覺呢!若是叫芸嬪瞧見了,還指不定鬧什麼幺蛾子呢!
芸嬪不禁惱怒了:“日前,皇上親自開口,許本宮可以送補湯來!你憑什麼不讓本宮入內?!”
“這……”章源急得滿頭是汗。
芸嬪冷冷掃了一眼殿宇,“難道是裡頭藏了什麼狐媚子,不能叫本宮瞧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