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主子承恩啦!”
尖細高亢的聲音響起,賈元春瞬間亢奮,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維持在最佳誘人狀態,由着太監將自己背進皇帝寢殿,放到大牀上。
皇帝不在,倒免了她從腳下爬過去的辛苦。賈元春卻心頭一顫,千萬別有變!
“賈主子,皇上有些公務要處理,估摸着還得等一會兒過來。”敬事房太監王全忠低聲說道。
“勞公公告知,多謝。”
王全忠出去了。
寢殿內留了兩處燭火,燃着安神香。
燭光朦朧,香氣嫋嫋。
這香氣十分綿長,清清淡淡並不逼人,卻讓人心安、沉迷。
賈元春忐忑之心漸去,躺在牀上靜靜等候。
這是什麼香?
當真與衆不同,聞着好舒服啊!
本宮從來沒見識過,只怕是少有人能用得着吧。
上次侍寢是什麼時候?很久以前了……
果然骨肉之情、手足之義最能打動皇上的心,甄鳳珠那賤人,對這個看得還挺透徹。
若是本宮從此重得寵愛,少不得提攜她一二,呵呵……只要她受得起,甄家的財力不可小覷。看來,甄家這幾年過得很不如意啊,否則那甄鳳珠絕不會與我合作。
哼!當年那副德行,自以爲是個人物……
到得這宮裡,哪個不是人物?只不過,年復一年,當初的風華,慢慢都消褪了。等到自己發覺,早已晚了的。
十來年前本宮是什麼樣子?
忘記了。
唉!希望今日,皇上看在那首詩的份上,給本宮一個“留”字。
家裡看重本宮,只因爲本宮是娘娘。沒了這地位,家人也是靠不住的。若不是爲了寶玉,他們哪裡能這會兒想起本宮來?
兒子,只有兒子……
香氣和心底的渴望讓她心神恍惚。未來的美好願望更是讓她沉醉。
迷迷茫茫的憧憬着重獲皇寵後的無限風光,香薰繚繞間,似皇帝從外面走了進來。
那人越來越近,賈元春心念大動,忙打起精神……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等她再醒過神來,已被太監揹回侍寢嬪妃的臨時住所。
抱琴早被處死,如今身邊的近身宮女名叫彩青,見她醒了,笑着恭喜她:“主子大喜!王公公方纔告訴奴婢,皇上說了個‘留’字。”
賈元春又喜又羞,低聲道:“按最上等的份兒打賞那幾位公公,尤其是那位王公公。”
彩青點頭,“主子放心,眼下主子得臉,他們也上杆子巴結呢。”
一衆太監得了賞銀歡天喜地的去了。
只王全忠自在值事的屋裡坐下,翻開“皇帝X生活記錄專用筆記本”寫上:壬午年二月初九,幸妃賈氏,留。
吹吹上面的墨跡,拿出剛得的銀票瞟一眼,嘴邊幾不可見的閃過一絲嘲諷的笑意。
轉頭見自己那徒弟何生眼觀鼻鼻觀心的垂手站着,一眼也不往這邊瞧,王全忠“哧”的一聲笑了,對何生道:“小子!過來給師父捏捏肩膀。”
何生忙答應着過來了。
“嗯。力道適中,沒白教你。小子,你知道在宮裡最要緊的是什麼嗎?”
“師父教過,不聽、不看、不想、不說。”
“哈哈……小子,那是保命最要緊的,今兒再告訴你過好日子最要緊的一個事兒。”
“師父教訓。”
王全忠閉上眼睛:“跟對主子,忠心不二。小子,在宮裡,跟錯主子和牆頭草是最要不得。”
“是。多謝師父教誨。”
夜晚悄悄過去,日出時分,下起了雨。
好大一場雨,雷聲響徹天際。唐果這樣睡起來無限接近小豬的傢伙都被驚醒了,猛然睜開眼睛。
“別怕,是打雷了。外面正下雨呢。”皇帝溫和的聲音平靜地響起。
唐果定定神。窗外陰的黑黑的,帳子外頭點起了燈,看不出幾點鐘。皇帝坐在炕沿邊上,穿的整整齊齊的。
唐果裹着被子往前蹭蹭,“今年的第一場雨?春雨貴如油,很好啊。親愛的,你要上朝去了?到點兒了?”
“還沒呢。一會兒要吃早飯。”皇帝道,拍拍唐果睡得紅紅的臉蛋兒,笑道:“還早呢,果兒再躺一會兒吧。今兒早上有點兒冷。”
“不躺了,起來和你一起吃早飯好啦。難得我也是早起一回。”唐果一邊說,一邊往身上套衣服,三下五除二的套好,下地、洗漱。頭髮收拾起來太麻煩,爲了節省時間,梳順了隨便束在腦後。
她一番神速,讓來服侍她的紫芝、靈芝都沒法插手。
十分鐘不到,唐果已坐在桌前,和皇帝一塊兒開吃了。皇帝大笑不已,卻也覺得老婆這個樣子別具風情。
吃完早飯,離上朝還有一會兒,兩口子便坐着聊天。
“過些時候,那溫泉莊上的梨花就要開了,我們一起去住一段日子。”皇帝擺弄着老婆的辮子,隨口道。
“你能走得開嗎?不是說今年很多事要處理麼。”
皇帝淡淡一笑,“會有人讓我走得開的。”他不願拿這些複雜的破事煩唐果,轉了話題:“今兒外頭下大雨,果兒出不去,有什麼消遣的?偏偏還起得這樣早。”
“很多事要做呢。蘇全前天給我回了信,他還在河南呢。說是帶去的銀子有剩餘,要在地震的幾處偏僻地方建義學……我想,正好借這個機會,在義學裡開設體育課。小孩子還是多運動下比較好。沒什麼理論:學學武術、做做遊戲也好。以前聽義兄說過,江南的義學,雖說設立了儒學以外的很多科目,但獨獨沒這個的。我真不明白,你不是在官學裡設置武術課了嗎?爲啥儒生們對這個還不屑呢?怪不得文弱書生那麼多!別處我管不着,我自己建的義學裡,肯定要設這個課程了。我得好好想想,要怎麼辦。還有啊,我要把牧場裡的牛送人,做耕牛正好,反正我沒有用處。羊和牧場一起賣掉好了,得來的銀子,剛好用來做體育器材,建義學。這些事兒加在一起,今天都不一定做得完的。所以啦,你不用擔心我沒事做無聊,嘿嘿……咱可是有事業的人!”
皇帝見她笑彎了眼睛,一臉認真,另有一份氣度,不禁有些發呆。門外小德子提醒到了上朝時間,才冷不丁回過神站起身。唐果已換過紫芝呈上的朝冠,踮腳兒幫他戴好。
“行了。”唐果看着他微笑,“很英俊很有氣度啊,親一下!”飛快的在他左臉親一口,皇帝心一熱,“小妖精!”
唐果送他到屋下,見他上了御輦,纔回了屋。卻見紫芝幾個臉紅嬉笑的,一臉曖昧相。
嘻嘻……人家只不過親夫君大人一下而已嘛!這是情趣懂不?
唐果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目不斜視的走過幾人,到書房去了。
唐果帶給皇帝的好心情一直持續到朝會。
開春兒了。按照往年慣例,要往西伯利亞發運糧食、布匹、各類生活用品,可耕種的地方還要發種子。
加上駐軍的軍需補給,是一大筆開銷。這年頭還沒有預算這回事。
每年到這個時候,戶部、兵部、各個衙門紛紛扯皮,今年鬧得更大發了。
簡而言之,戶部說今年纔到二月,各地災害已耗去不少銀子,還得預留旱、澇、風、蟲各種災害賑濟金,錢不夠。同理,賑災已消耗了不少糧食,萬一今年有個啥意外,存糧也未必夠。
兵部自也有一套說法。西伯利亞的駐軍本來就苦,難道還要從他們身上剋扣?
各種觀點輪番登場,打嘴仗打得不亦樂乎,到朝會結束,也沒個結果。
連着好幾天,朝堂上的主要議題都是這些,吵得熱火朝天,皇帝只冷眼瞧着,並不表態。
二月十二,黛玉生辰。
自從她被指婚給十二皇子,唐果便沒再接她進宮了。有避諱,所以一直沒見着。
這回也是一樣,命人送了禮物過去,問問近況也就是了。
今日到林家送禮的人不少,但凡能扯上點兒關係的,都來了。賈家也派了王熙鳳去——旁人都走不開。
那賈寶玉雖說經太醫整治,傳染病是治好了,但腦子不清楚了。據說是失心瘋的症狀。太醫沒法了,賈家人卻知道,失玉是根子。賞格已提高到四萬兩銀子,假玉來了好幾塊兒,真玉黯然不見。
黛玉也只能暗自嗟嘆罷了。
唐果倒有幾分意外。
賈寶玉的玉丟了?這麼早?
好像說丟玉代表失心,表示他即將出家。可現在他和黛玉都相看兩相厭了,咋可能失心?再說他家還沒敗了麼!
這是什麼劇情?
想半天,沒啥頭緒,幹別的了。
暢春園裡已有些綠意。晴朗之時,唐果每日都出去逛。
逛多了,難免遇到奇怪的事兒。
“男人和女人終是不同的。男人最看重的是權,爲了權,什麼都可以不要。女人最看重的情,爲了情,什麼都可以割捨。唉!要不說自古紅顏多薄命呢!啪……奴婢給唐佳夫人請安,奴婢無狀,奴婢無狀,請夫人恕罪。”
啥情況?
唐果看看這位滿面悲悽的美人,傷春悲秋嗎?
嗯,確實是發春恨的季節到了。
怎麼覺得好像是受了情傷的意思?這位是誰呀?身邊沒帶着人嗎?
算了,人家發春恨跟我有啥關係?
唐果隨口叫了起,走人。
走出挺遠,轉彎的時候,一眼看見那女子還在那兒站着看樹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