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國之初,爲了穩定江南,金陵四大家族、甄家和其他幾個漢人大族,都被允許暗裡培養勢力,掌控江南各業。期間,他們也都出了大力。當然,也都得了好處。後來這些勢力慢慢都歸到朝廷手裡,現在看來,至少四大家族和甄家都有所保留”皇帝笑道。
“哦。”唐果應了一個字,沒興趣了。
培養暗勢力是犯忌諱滴!雖然大家子基本都有,但至少不要和敏感方掛上鉤,不然很難說得清。
皇帝見她一副無聊樣兒,拉起她的手:“明年秋天,咱們下一次江南吧。果兒也見見江南的秋景。”
“好啊!我還沒見過呢。不過還有八九個月呢,現在幹啥去?”
“百草開花了,瞧瞧去!”
唐果一聲歡呼,“真開花了?嘿嘿……我那時候說給它彈琴唱歌,雖然有點兒理論根據,可一大半是胡說的。”
開開心心跟着夫君大人去了。
寒冬臘月,白雪翻飛。
重刑犯都處理了,輕的扔監獄裡押着,年後再說。
朝堂上漸漸平靜下來。
該走的走,該留的留。年初時朝堂上那些衣冠楚楚的文武官員,留下來的不到一半。一年時間,朝堂的變化可說是翻天覆地。
守舊派大部分都被趕出了朝堂。或殺、或遣、或降職,剩下的成不了氣候。朝堂上眼下是革新派和中立派平分秋色。
革新派領袖林嶽和舒舒覺羅·章翰分別成了戶部漢尚書和工部滿尚書。而且都掛了上大學士的職銜。
有人便把眼光瞄到七皇子和十二皇子身上去了。可惜這倆人一個悶頭幹活,一個除了盡孝就是禮佛,不往旁出看。實是讓人敗興。
明珠的門生故舊、老親少友也損失了不少。他挺識趣,給皇帝上了請求退休的摺子。對這樣有眼色的,皇帝比較欣賞,準了,賞賜優厚。
明珠的辭職給了佟國維很大的壓力。
坐在書房裡揪了好多天鬍子,想想牢裡的大侄子鄂倫岱,再想想宮裡的女兒佟佳貴妃,佟國維左右糾結。
他搞不太清楚皇帝大外甥兼女婿的意思。
鄂倫岱那兒他讓三侄子誇岱帶去探視。
那個慘喲!
當然,這是按照他老人家王公貴族的眼光來看。
吃冷飯、睡稻草,四面漏風的一個小黑屋,這就是他大侄子目前的生活環境。
啥特殊黛玉沒有。家裡想給改善改善來着,被無情的駁回了。
鄂倫岱先還發過幾日大少爺脾氣。又是罵人又是摔飯碗的。
結果是得了一頓暴揍,哪兒疼打哪兒。三天沒水沒飯。
佟家人腦袋不蠢。
小小的獄卒哪敢這麼幹?明擺着皇上吩咐過的。
又一打聽,看守的人根本不是原來的獄卒,皇帝特別照顧,親自指定的人。
佟家人因此蔫了。
鄂倫岱還挺硬氣,來了個絕食。打算以死控訴皇帝對他這大舅哥兼表弟絕情。
結果皇帝大發雷霆,斥責鄂倫岱惡行多多,屢教不改,將皇帝的恩典視爲理所當然,忘恩負義。把當年他爹佟國綱請求皇帝幹掉他的事兒拿出來說一遍。又痛斥鄂倫岱種種越禮無情之行爲。遠的不說,單隻皇帝病重之時,擅離職守領人去尋歡作樂,就夠他喝一壺的了。更何況還有欺壓百姓、恃強凌弱、勾連結黨、貪贓枉法等等大罪。
末了,皇帝痛心疾首,“朕幼時失母,對外祖家實有孺慕之情,多年來,彼縱得寸進尺、多行不義,朕亦優容退讓。然,朕之優容,反助其氣焰。鄂倫岱其人,何其囂張跋扈?哪有忠君之心、孝友之情?放縱其橫行至今,實是朕之過也!”
旁邊衆人趕緊勸:這哪兒是您的錯?都是鄂倫岱那小子不知好歹!
佟國維因此領着子侄在乾清宮跪了大半天請罪。
於是皇帝下旨,奪了當年因孝康章皇后推恩封給佟家的一等公爵。鄂倫岱一切職銜之前已被剝了,皇帝將他打發到西伯利亞去看驛站。頂頭上司正是他老對頭之一,瓜爾佳·阿勒錦。格外施恩,命他過了年再去西伯利亞去,但,得在牢裡過年。
鄂倫岱倒是想絕食到底,自絕於朝廷、給皇帝點兒顏色瞧瞧來着,結果佟國維去到牢房,掄起胳膊左右開弓給了他一頓耳光。——也只有鄂倫岱餓得渾身發虛,他才能打得着。
佟國維破口大罵:你小子橫什麼橫?你以爲你有本事?有個屁!
你小子榮華富貴哪兒來的?皇上天恩浩蕩賞下來的!你姑姑福大庇佑的!你祖父、父親戰場上掙來的!你小子有啥功勞?
皇上給你面子,你得瑟得不知天高地厚,這下子得瑟掉底兒了,你活該!
你想死?滾到西伯利亞去死!我佟家不能因爲你被皇上記一筆。小子,你可別忘了,你可是有兒子、有孫子,看見赫舍裡家的下場沒有?對皇上不忠,沒有好結果,你給我記住!
隆科多、誇岱,你倆在那兒挺屍哪!那不有粥嗎?給我灌!
發了頓飈,把佟家的態度婉轉的傳達給皇帝,又灌了鄂倫岱一肚子、一前襟的稀粥,佟國維領着侄子、兒子蔫頭耷腦的回了家。
別說,鄂倫岱還真是欠收拾的類型,之後老實不少,冷飯冷粥也受着了。不得不說,他那些毛病,大半是慣出來的。
佟國維去了件心事,集中精神琢磨自家的處境。
皇上這些年打壓滿洲大族勢力,他知道。滿朝的人都知道。
連王爺旗主們都被收拾了,他們這些滿洲大姓有啥例外?
對佟家皇帝還算下手輕的呢,佟家的根本並沒怎麼觸動。
這回鄂倫岱的事兒,卻是直接一巴掌扇臉上了,牙都打掉了。世襲罔替的一等公爵位,就這麼沒了。說起來,鄂倫岱實在是沒理,可皇上到底啥意思呢?
宮裡貴妃那兒照舊榮寵有加,地位絲毫不受影響……
佟國維左思右想,再結合朝上的格局,慢慢琢磨出了味道。
佟家,那是偏中立的守舊派。這些年沒和皇帝的革新對着幹,可也沒支持。底下又有勾搭皇子的小動作……
皇上這是在……
警告佟家!
那麼些鬍子沒白掉,佟國維終於透過現象看着本質了。
掂量許久宮裡貴妃傳出來的“水滿則溢、月盈則虧,天無二日、國只一主”的話,佟國維有了決斷。
臘月初五,繼明珠之後,領侍衛內大臣、議政大臣佟國維因年老乞休。皇帝准奏,並將他兒子隆科多提拔進了理藩院。
這一年的朝堂動盪至此算是告一段落。
皇帝暫時得了幾日清靜,將大部分事務推給太子,自己每日處理完大事,便去陪老婆、教孫子。
臘月初九,榮憲公主生了個兒子。皇帝給了不少賞賜。額駙烏爾袞在此次戰爭中又立了不少功勞,皇帝已召了他進京,讓他一家團圓。
榮妃被關了半年多,也放出來了。她這回學乖了,低調得很。
烏爾袞是臘月十四進的京。先來拜見了老丈人,跟老丈人交換了各種意見之後,陪着用了膳,纔出宮去看老婆孩子。
本來麼,按規矩他是不能進老婆產房的,可兩口子感情好,又是好久不見,有情報要交流,也就沒那麼拘泥。
閒雜人等趕走,心腹守了門,兩口子聯絡感情。
榮憲公主這通兒哭。嚇得烏爾袞好一頓哄,坐月子哪能哭呢?
“公主,唉!真要說起來,那事情是你做得差了。”烏爾袞好容易哄得老婆不哭,憋了半日,爲了以防萬一,還是把這話說了。
榮憲公主氣得又想哭了。
烏爾袞嘆口氣:“公主,你我夫妻十來年,我是深知公主的。公主性子要強、志氣不輸男兒。只是公主啊,有些事兒咱們不能摻合。你別忘了,你現在,是蒙古人的媳婦兒,是外臣。偏偏……你有個同母弟弟是皇子。”
榮憲公主一愣,“這關胤祉何事?”
烏爾袞沉默半晌,低聲道:“公主,今年以來,朝堂上風雲變幻。你敢保證,誠郡王沒有別的心思嗎?”
“……”榮憲公主不敢保證。
“公主,你身爲臣女,竟敢插手皇父後宮之事,難保有一日,你不會插手別的。皇上欣賞你的要強,可他,也害怕你的要強會害了你。所以,纔給了你警告,也給了誠郡王一個警告。倘若你們當真做了什麼他老人家不能容之事,怕是榮華富貴也就到頭了。”
“汗阿瑪說的?”榮憲公主上下牙齒大戰,強撐着問道。
“汗阿瑪沒提。只問了蒙古和西伯利亞的事兒。”烏爾袞拍拍老婆的手安慰她,“是爲夫這半年來仔細揣摩了無數次,自己得出的結論。公主,蒙古人的爵位傳承之事,不比這裡少。很多忌諱也是一樣的。”
榮憲公主輕撫丈夫的手:“烏爾袞,我給你添麻煩了。”
“公主何出此言?夫婦本是一體,榮辱與共。”
“我這輩子能與你結爲夫婦,當真是三生有幸。”榮憲公主又落淚了。
“烏爾袞亦如此。”
夫婦二人溫馨片刻,烏爾袞勸道:“公主,待得明年春暖花開,咱們便回蒙古去吧。京中之事,莫要再理會。”
“嗯。我聽你的。”
兩口子屋中敘過話,外頭有人回道:“公主、額駙,謙敏郡主府上又使了人來送禮,說郡主問公主安好,小阿哥安好。”
榮憲公主身子一僵,苦笑搖頭:“就說都很好,不勞記掛。”
見烏爾袞愣愣的瞧着自己,榮憲公主笑道:“咱們明年開春便走,可不摻合他們的事兒了!你既來了,咱們送宮裡的年禮得再斟酌斟酌。可有什麼稀奇玩意兒?”
烏爾袞一笑:“也有幾件……”
“這又是什麼稀奇玩意兒?”唐果接過皇帝手上的大盒子,一邊拆一邊問。
“果兒自己看吧。”
“巧克力!”
“嗯,還有可可豆,讓他們送到後邊兒去了。你要做什麼,直接讓人去取就行了。”
唐果拈來一塊兒嚐嚐,“純的就是不一樣啊!”塞一塊兒到皇帝嘴裡,笑嘻嘻問道:“哪兒來的啊?”
“瑞典。可可豆是瓜哇的。”
“喔。”唐果很開心,拉着夫君大人一起吃零食、聽暗衛講賈家的笑話。
賈家現今很熱鬧。
按理說,賈元春剛死,史太君、賈王氏都病着,他家不應該這麼熱鬧。
奈何家有“鮮”妻。
賈寶玉那新娘子石真珠是位妙人。
這姑娘論模樣、才學、人品、教養,確實都是好的。
可有個前提。
在她不生氣的情況下。
悲催的是,她脾氣不大好,愛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