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越來越熱,那拉氏還是昏睡的時候多。姿勢都不怎麼變,唐果有點疑惑她都不會累麼?唐果有時想扶她到外面走走,她也不愛動。
唐果給她吃就吃,給她喝就喝,除了下炕解手叫一聲之外,基本無話。
天熱流汗多,唐果按照蘇玉蘭說的辦法,每天幫那拉氏擦身,免得她生汗斑、褥瘡什麼的。那拉氏身上沒什麼瘡疤,唐果便知道蘇玉蘭這兩年照顧得她很好。
那拉氏除了禿頂之外,頭上很多地方也沒有頭髮,一塊一塊的露出頭皮,唐果每次幫她梳頭的時候,她的頭髮都會掉很多。
開始時唐果想起以前看過的清宮劇,好像就有因爲梳掉主子頭髮被打死的情節,心裡還忐忐忑忑的,不過那拉氏一直沒怎麼說過話,掉頭髮也不理,唐果也就慢慢放下心。
唐果不會梳清朝的髮式,那拉氏的頭髮也梳不了。唐果便像蘇玉蘭那樣,把她稀疏的頭髮梳到腦後,儘量蓋住頭皮,然後用頭繩綁住,倒有點像現代的馬尾。唐果沒用過頭繩,蘇玉蘭幫她綁了幾次,才學熟練了。
那拉氏的腿關節已經變形,應該是風溼的關係。再加上她臉黃禿頂掉頭髮,想起前世學到的養生知識,唐果估計她腎虛、脾虛導致氣血衰弱。閒暇時,便常按摩她照海、三陰交、陰陵泉、血海、風市、女福之類祛風除溼、健脾強腎養氣血的穴道。第一次按的時候,那拉氏突然睜開眼看了唐果半天。唐果以爲她有話說,就問她有什麼吩咐,那拉氏卻又閉上了眼睛。此後對唐果略微親近。
那拉氏有厚薄五套鋪蓋,唐果以爲很多,倒有幾分高興:可以每天拿出去曬,輪換着用。這樣那拉氏能睡得舒服一點兒。
每天忙忙碌碌,也不知道是幾月幾號。
有一天,蘇全拿回的膳食裡有了糉子,才知是端午節到了。
這天的菜裡倒是有肉。似乎節日裡還應該有別的福利,也沒見到。
服侍過那拉氏,唐果和蘇全在院裡的樹下吃飯。菜油膩膩的,唐果不喜歡也吃不下,——到了這小院,她始終還沒正經吃一頓飯呢。
唐果前世雖然粗茶淡飯慣了,但大多是自己做的,乾淨。這小院的飯菜基本是別人剩的,拿來時是冷的不說,還不乾淨。她已經好幾次在那拉氏的飯菜裡發現了老鼠屎、蒼蠅之類的東西,悄悄挑出去,重新加熱纔拿去給那拉氏吃。
唐果和蘇全的飯菜更不必說了,“主卑奴賤”,以前在電視上看只體會個字面意思罷了,終是別人的故事。如今輪到自己,終於明白箇中滋味。
她常常弄點飯加水煮成粥,喝一碗算了——還得省着用炭,不能每頓如此。飢一頓餓一頓的,還要幹活,唐果的日子過得實在難受,但好在小院安靜,也就暗暗忍耐,不去多想。
難得今天的糉子很好吃,唐果便拿了兩個糉子,把其餘的都給蘇全了,他總是吃得津津有味。
熟悉了,蘇全的話也比以前多了。兩人邊吃邊聊天,說的也都是自己的事——唐果雖然是“天外來客”,也知道電視上演的宮女太監在一起聊宮廷八卦的事情這裡不會發生。
“含**說宮中事,鸚鵡前頭不敢言。”在宮中多嘴被抓,處罰很重的。
還是在和楊八妞刺探宮規的時候,唐果聽她悄悄提過一個叫蓮花的。蓮花也參加了集訓,本來她長得好、人伶俐,還有後臺,大家都以爲她能得個好去處,誰知有一天蓮花被當衆打了一頓,攆出宮去了,罪名就是議論宮裡是非。楊八妞說因爲壞了名聲,蓮花出宮沒幾天就被父母賣給一個老鰥夫做填房,遠遠的嫁了,以免連累姐妹。
到了這小院,除了和蘇玉蘭多說了幾句,唐果很少說話,也沒誰跟她說。
今天大概是趕上過節的關係,兩人話都不少。
蘇全虛歲13,也是個苦命人。父母早逝,沒有兄弟姐妹,在叔叔家長大。叔叔家也窮,後來實在過不下去,就託了關係,把蘇全送進宮當太監,指望着掙點錢回來,再者進宮離皇帝近,以後能幫襯家裡。
雖然是窮困所致,但叔叔有5個兒子,還拿了自家的財產,卻把自己送進宮,蘇全心裡怎能沒有怨氣。再說進了宮,蘇全算是最低級的太監,活髒、累,每月的幾錢銀子幾乎全孝敬了上頭,自己啥也沒攢下。
唐果這纔想起自己好像也有工資的,不知是多少。又想起“原裝”的隨身包袱裡是有銀子和銀票的,自己還從沒仔細看過。
“給你銀子,你認識是幾兩幾錢嗎?”在心裡諷刺了自己一句,便不理會。
又聽蘇全說,他以前在家的時候,總是餓得要死,有時候兩三天才能喝到一次稀粥,大夥一搶就光了。如今進了宮,總算是能吃飽飯,也知足了。就是害爹孃絕戶,心裡很難受。
唐果勸了幾句,能活着就比什麼都好。人總得向前看,以後一定能活得更好。也連帶着勸自己了。
傍晚的時候下了一陣大雨,唐果住的西屋突然漏雨,唐果只好把東西搬到東屋,牛四姐走後,唐果把這屋收拾得很乾淨。雖然晚上唐果不在這邊睡,但總算也是自己的空間。
晚上唐果到那拉氏屋裡值夜,前世唐果基本都是一個人住,一個人值夜倒也不害怕。
以前晚上那拉氏有時會要個水喝,偶爾上廁所。唐果都是服侍完她,倒頭就睡的。但今晚不知怎麼老是心神不寧,翻騰很久才睡了。
正睡得迷迷糊糊的,一激靈醒了。
有人蹲在身前!
唐果的心臟咚咚咚的重跳起來,趕緊爬起來去點燈。
還沒站起身,就被人按住了,“賤人!叫你陷害我!”那拉氏的聲音尖利的瘮人。
黑暗中唐果也看不清楚,只覺得有什麼東西朝自己臉上刺過來了,連忙歪頭躲閃掙扎。
右肩上劇痛,似是被尖利的東西刺中了。
“賤人!賤人!賤人!賤人!賤人!……”
那拉氏拔出那東西,又拼命的刺下來,唐果一邊叫她一邊跟她拉扯,誰知那拉氏力氣大得嚇人,唐果又捱了幾下,有一下刺在了右臉。
血從各個傷口流下來,唐果覺得心裡發冷。
這時,眼睛已適應了黑暗,唐果擡起獲得自由的左腿,對準壓在自己身上的那拉氏的肚子,用盡全身力氣踹了過去,那拉氏往後倒,按住唐果的手也鬆了,唐果推開她就往外跑。
跑到院子裡,院子裡漆黑一片,連點兒聲音都沒有。
天高地大,唐果不知能上哪兒去,心裡堵得難受,肩上、肚子上、胳膊上、臉上的傷疼得要命,還在流血。
一陣眩暈,唐果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