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德又教虞子蘺使用槍,槍的威力大,虞子蘺開第一槍時嚇了一大跳。蘇德:“一般獵殺兔子野雞這樣小些的禽獸,只用弓箭就行。要是虎豹熊鹿這樣大的禽獸,弓箭對付不了的時候再開火。因爲一旦用上槍,禽獸身上就有一個豁口,不能得到整張毛皮,優秀的獵手先用箭後用槍。”蘇德言中話裡,頗有些看不起使槍的意思,他認爲使槍並不需十分高明的技藝。只要有了箭術的底子,槍也並沒甚麼好說,只要懂得瞄準開火即可。蘇德不喜用槍,便也沒讓她多練。眼看啓程前往木蘭圍場的日子漸近,蘇德決定先在這附近的林子裡帶着虞子蘺小試一獵。虞子蘺早想着試試自己的箭術用來狩獵如何,高興答應下來。
上午,虞子蘺一行六人騎馬來到附近林子。早上正是禽獸們活躍的時候,它們尋找獵物,獵人們則尋找它們。將近林子,他們聽見林子一邊有人說話的聲音,他們正向這邊馳馬而來。兩名侍衛及侍女頓時境界起來,將馬刀擎在手中。蘇德側耳傾聽,他們人數不多,有說有笑,不像是來襲擊的,又聽見其中有個人叫“九弟”。蘇德正想,這家人生的孩子真多,又聽一個說“十四弟,你這馬跑得太慢”,一下驚醒過來,這些哥們,可能是皇上的阿哥呀!他鬆了口氣,讓侍衛們不必緊張。
果然,馬上,四個衣着光鮮腰繫黃帶貴公子模樣的男子身後跟着幾個小廝,馳馬來到。蘇德曾經在哈森的帳中見過爲首的一個,那是八阿哥,他們之間兄弟相稱,則其餘三個也是皇子了。兩方見面,不免有些突兀。胤禎一眼看見了虞子蘺,她今日竟穿着一身湖藍色蒙古長袍,梳着兩條大辮子。她揹着箭筒,手持弓箭,儼然一個狩獵的蒙古姑娘樣子。他自從那日在虞子蘺住所鬧得兩不愉快後,再也沒去看過她。
四位皇子看見有幾個人下馬駐足在此,又都是蒙古人打扮,便也停下馬來。蘇德首先上前向皇子們單膝跪下行禮道:“蘇德給阿哥們問安。”四位阿哥略微驚訝,沒想到隨意在外面遇上一個獵人都知道他們的身份。爲首的八阿哥在馬上欠身回禮,他是皇子們中最重形象名聲的一個,在京城時便常與文人士子們一起交往,落得個禮賢士人的好名聲。其餘三個皇子看見八哥回禮,也微微欠身回了禮。胤禎認出虞子蘺,虞子蘺也認出了他。虞子蘺心想,他或許沒有認出我來,即使認出來也會裝作不認識,不認識最好。因此虞子蘺微微側身,只等他們過去。
“小姨近來安好?”胤禎終究還是向她問道。虞子蘺不得已,只好站出來,向四位阿哥道了禮,然後回胤禎道:“託姐夫的福,還好。”胤禎這一問,把在場之人都問懵住了。其餘三個阿哥均想,老十四的小姨怎麼會在這裡狩獵?蘇德等亦是納悶不已,他們既是親戚,怎麼見面這麼生分?
八阿哥聽說是十四弟的小姨,連忙下馬來,向虞子蘺道:“原來是十四弟的小姨,這裡見過了。”虞子蘺微微一笑:“虞子蘺見過八皇子。”她隨即又向九阿哥十阿哥行國禮道:“欽天監天文生虞子蘺見過九皇子十皇子。”三位皇子大驚,相視一眼,均想:“她就是那個虞子蘺!”剛纔他們只道是個尋常人物,便不注意看,等她自報姓名後才仔仔細細端詳起這人來。
“請起。”九阿哥對她說,虞子蘺再叩一頭便起身來。三位阿哥亦不敢明目張膽地看,都只暗地裡瞧,只見這姑娘穿着一身蒙古長袍,獵人裝備,好不利落。再看那模樣,眉目清亮,七分美麗三分英氣。三位皇子都不禁打了個寒戰,難怪乎老十四知道那消息後是那樣表情。三人一齊向胤禎看去,看見他神色鬱郁,似在看又似不在看虞子蘺。
“虞姑娘可也是出來狩獵?”八阿哥問。“是。”“這林子雖小,但獵物卻不少,我們哥幾個昨日來獵了一天,收穫不少,希望虞姑娘今日也能滿載而歸。”虞子蘺:“借八皇子吉言,虞子蘺技藝微末,只能靠運氣了。”“虞姑娘謙遜了。現在禽獸們都開始出來活動,我們也不耽誤虞姑娘功夫,虞姑娘請隨意。”八阿哥語氣謙和,面含微笑。虞子蘺也不想再與他們多說,便向三位皇子告辭,又向胤禎道:“向姐夫告辭。”胤禎只得頷首道:“小姨請便。”神情極是鬱悶。蘇德等亦向皇子們告退,六人一齊上馬,躥入林子。
“十四弟,你這小姨,百聞不如一見,真是個人物。”九阿哥笑道。胤禎本就對他們剛纔看虞子蘺的表情不滿,好似他們看了自己的東西似的,現在又聽見九阿哥這麼笑着說,他不搭理便進了林子。“追小姨子去了!”三位阿哥大笑起來,亦進入林子狩獵。
起初六人一塊進林子,後來獵物四躥,賽罕興起,兩名蒙古侍衛看得眼紅,也不知甚麼時候與蘇德分開了。蘇德帶着虞子蘺,跟着阿茹娜,三人看中了一隻狍子。這是隻有角雄狍,正在吃樹葉。三人伏在草叢中,緊緊盯着這隻雄狍。蘇德引箭拉弓,看準狍子便射,這一箭穿過狍子的喉嚨,它倒在地上抽搐了好一會才死。
三人跑過去,爲出師順利而高興。阿茹娜將獵物做上記號,三人復尋其他的獵物。“那有隻山雞!”阿茹娜指着抽動的矮木從說道。“你去打山雞,蘇德跟格格去獵鹿。”蘇德看到不遠處閃動的鹿影。“就在這隻狍子這裡集合。”虞子蘺說,阿茹娜點點頭,拿着弓箭悄悄往剛纔發現山雞的地方過去,蘇德帶着虞子蘺去找鹿。
蘇德子蘺兩人往前走了好久也沒看見鹿,蘇德奇道:“剛纔明明看到只鹿在這附近,怎地跑得這麼快?”“大概是發現我們了,教習,咱們再尋別的吧。”蘇德點點頭,兩人邊小心走邊豎起耳朵仔細聽動靜。忽然,前面不遠處傳來一陣草木拂動的聲音,接着一陣雞飛狗跳聲,蘇德連忙搶上前去看看是甚麼獵物,虞子蘺跟在後面隱入草叢中。蘇德子蘺兩人滿心期待,以爲是個大獵物,卻不想看見了四個皇子。他們剛剛活捉了兩隻野雞,腳下還躺着一隻死鹿。蘇德心想,我說明明看見只鹿,原來是讓你們給獵走了。兩人都不願與他們接頭,便準備悄悄退走。
“這兩隻野雞毛色真絢,幸好是活捉的,射死了就沒得玩了!”九阿哥邊用繩子綁住野雞的腳邊說。虞子蘺朝那一對野雞看去,顏色絢麗,尾毛極長,是很好看。“九弟的意思是不打算吃掉它們,要留着玩?野雞怎麼玩?”
八阿哥笑着說。“這八哥就有所不知了,你別看這野雞傻乎乎的,飛得高着呢!我要留着它們放風箏,把風箏綁在它們身上,它們一飛就帶着風箏飛起來,那可不好玩?”十阿哥哈哈大笑起來道:“你這是要討哪個姑娘的歡心呢!”
八阿哥當即接上話道:“不是哪個姑娘,是咱們虞妹妹!”虞子蘺蘇德兩人正慢慢退走,邊退邊聽見他們講話,當時聽見八阿哥說“虞妹妹”,均想,這個虞妹妹該是那個抓野雞阿哥的相好吧。兩人心裡正納悶,只聽十阿哥笑道:“是是是!八哥說得極是!要討咱們虞妹妹歡心!十四弟,虞妹妹是你小姨子,你說說,這傳言是不是真的?”
十四阿哥胤禎不耐煩道:“我怎麼知道!她是我小姨子,隔着十萬八千里遠!”虞子蘺這才知道原來他們口中的“虞妹妹”說的是自己,她不禁惱怒,這些皇子阿哥,吃閒了沒事幹竟然拿自己來開玩笑,姐夫胤禎非但沒有幫自己反而說甚麼“隔着十萬八千里遠”,好像生怕跟自己扯上關係一般。蘇德扭頭看了虞子蘺一眼,見她停了步子,躲在草叢後。蘇德心想,這些皇子在說她的閒話,自己本不該聽,但是又怕萬一自己走後她給人欺負,這就讓他不能向哈森交代了。因此蘇德也停了步子,在離虞子蘺不過幾步遠的地方伏下身。
這幾哥倆大約是打了只鹿跟兩隻野雞高興得慌,乾脆聊起了天。十阿哥本身話多,又抓了兩隻野雞,更是興奮難當,他問胤禎道:“老十四,她是刑部侍郎的女兒,怎麼跟紫禁城扯上關係啦?”
胤禎仍是不耐煩的口氣,“我不是說了嗎,我怎麼知道!”其餘三兄弟聽他口氣不好,便不再問他,三個人說三個人的。九阿哥道:“我覺得這事不會空穴來風,誰會毫無根據編造這種謠言,也太無聊了吧?”八阿哥點點頭,表示同意。虞子蘺越聽越納悶,越聽越糊塗,她是刑部侍郎的女兒,可她甚麼時候跟紫禁城扯上關係了?
十阿哥道:“看汗阿瑪的反應,不像是假的。你看父皇怎麼待她就知道了,特諭隨駕北巡,這也就算了,她畢竟是欽天監幹活的嘛。但是八哥你看,從出京城到熱河行宮,這一路上她的待遇,要使喚有使喚,要護衛有護衛,咱們哥幾個都沒這待遇,要是晚上碰上強盜甚麼的,還得咱們自己動手。”十阿哥說着自嘲似的笑起來。
九阿哥馬上接過話道:“這還不算甚麼,她畢竟是個女的,路途遙遠,給幾個使喚幾個護衛也是人之常情。關鍵是到了熱河行宮的待見,父皇讓哈森特地給她找了個清靜住所,又派了四個蒙古侍女,那四個蒙古侍女,我聽說是哈森從烏珠穆沁部裡挑出來的英勇無比的女子。哦,在整個烏珠穆沁部挑出四個最好的侍女,就爲了服侍一個小小的天文生?大家又不是傻子!再說,哈森堂堂一個蒙古貝勒,人家吃飽了沒事整天就爲一個無品官操心,只要虞宅稍一不安,哈森不是自己去看就是派人問候,要是每個當上天文生的人都有這種待遇,誰還想當宰相呀!”
九阿哥話如連珠,越說越激動。虞子蘺雖不高興,但他的話畢竟有些道理,她自己也一直納悶,自己一介區區天文生,憑甚麼受到這等待遇呢?蘇德聽了暗暗吃驚,原來皇上待這位格格這麼好,看來是真的想把她納爲妃子啊。
只聽八阿哥接着九阿哥的話說道:“九弟說的這些,都還是咱們眼睛能看到的,還有咱們看不見的呢。”八阿哥此話一出,連胤禎也來了興趣,他在一顆倒下的樹幹上坐下,離三兄弟兩三步,不做聲聽他們講。九阿哥急性子,忙向八阿哥道:“八哥你別賣關子,快說快說!”
八阿哥看見兄弟着急的樣子,不緊不慢說道:“大約十天前,咱們纔到熱河兩三天,虞宅上就出了一樁案子,你們知不知道?”兩位阿哥點點頭:“這事聽說了,不是有幾個強盜進了虞宅,結果讓那四個蒙古侍女跟巡邏的士兵抓住,送到衙門法辦去了嗎?”
八阿哥冷笑一聲,說道:“幾個強盜?你們都叫託合齊給騙了!那一晚足足死了十三個人!”“啊!”三兄弟不禁大吃一驚。九、十兩位阿哥說的話虞子蘺後來也聽到,是託合齊把這件案子大事化小,本來是在天子眼下發生的不光彩的事,變成了巡邏侍衛力戰強盜勝利輝煌的事情。這件事既然連九十兩位阿哥都不知道,那八阿哥是怎麼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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