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主府,子蘺想起胤禩在蒲松齡那裡不受好,不禁笑道:“八貝勒不怕貪多嚼不爛,這個也要交那個也要問,到頭來怠慢了哪位也不知道。只是他這麼賣力,卻不知會不會得賞賜呢。”沉璧微笑道:“只可惜他不是誠心幫蒲先生,不然也當真是做了一件好事。”
“其實蒲先生答應了纔好,何必太在意他是否是真心欣賞,等書刊刻出來了,自然會有人讚賞。”沉璧只是一笑,對妻子的話不做反應。子蘺心知若是沉璧是蒲松齡也不會答應這事,見丈夫只是一笑,子蘺問道:“二爺,現在太子之位空着,你看八貝勒有沒有指望呢?”沉璧不禁向門外看了一眼,見沒有別人在場才放心下來。他拉着子蘺的手,搖了搖頭。
子蘺眉頭一皺,問:“這是叫我不要問這事的意思呢?還是說八貝勒沒有指望的意思?”沉璧微笑道:“咱們夫妻之間有甚麼不能夠問的呢,只是別讓外人聽見就是。”子蘺亦笑:“那你的意思是八貝勒沒指望了?”
沉璧點點頭:“前兩日皇上已在暢春園問過幾位內閣大臣,皇上讓大臣推薦儲君人選,過半的人選了八貝勒。”“那不是正該他有指望麼?”沉璧搖搖頭:“可皇上不高興,說選了八貝勒的大臣都是受了八貝勒的好處,說那些大臣與八貝勒結黨。爲了這件事,皇上罰了幾個大臣,把上書房馬齊也革職了。”子蘺一驚,心想皇上的眼睛果然厲害,把胤禩在外面拉攏人心的一套都看穿了。
她問道:“這事八貝勒不知道麼?”沉璧道:“現在該知道了吧。”子蘺忽然一笑,說道:“皇上既讓大臣們推舉儲君,大臣們選出來了他老人家又說是結黨受了好處,那到底要怎麼選呢?”子蘺自知道自己身世至今已有半年,親生父親是皇帝這話也在她腦子裡過了不知幾遍,漸漸地也把皇帝當做了自己的父親,現下說起來時頗有一番親切感。沉璧沉吟一會,說道:“只怕是不必選了。”
子蘺點點頭:“要大臣選儲君,都是說說罷了。大臣選出來的不滿意,那也不會照大臣的意思辦,那選不選有甚麼不同。皇上眼光銳利,自己的兒子也看了這麼些年,哪個好哪個壞自然也比旁人更加清楚。”沉璧見他誤會自己的意思,搖搖頭說道:“我的意思是,廢太子約是要復立了,推選儲君是不必了。”
子蘺一驚,道:“這不會的!”沉璧見她語氣堅決,有些奇怪,問道:“你如何這般肯定?”子蘺勉強答道:“他做了那麼多錯事,豈能說原諒便原諒了?”沉璧笑道:“半個月前有人上告說直郡王對廢太子行厭勝之術,皇上即刻派人查了此事,從直郡王府裡搜出用來詛咒太子的小人。幾個老臣都說太子以前所做的錯事都不是出自本意,乃是受人蠱惑。皇上第二天便放鬆了對太子的看管,近幾日聽聞已有人在整理毓慶宮。其實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事咱們不在局中的人可以看得清楚。畢竟太子立了三十幾年,皇上在太子身上花費了這麼多年培育後嗣之君的心血,一旦說換儲君,畢竟心有不忍。廢太子時的情形,你也是親見的,皇上爲此哀慟大病,也可見皇上對太子之深情。現今有了直郡王行厭勝術的證據,太子復立,便在不遠了。”
子蘺心中憤然,暗想,“他自己就愛用這種詭術,現在不過是得了該得的。哼,做了那麼多壞事,就想用這件事當藉口推得一乾二淨,那可真實太便宜他了。父親這麼英明的人,爲何到他那裡就變糊塗了?”子蘺正想不明白康熙帝爲何要一再原諒這個做了這麼多錯事的兒子,沉璧說道:“八貝勒要看明白這層,恐怕今日也不會去跟蒲先生談刊刻的事了。”
子蘺回想胤礽對皇父和自己的所作所爲,心中又怒又擔心,心想要是此人再回到皇父身邊,那老父親可就危險了,他爲免再被廢而弒君的可能不是沒有。又想到這位晚認的皇父待她的好,子蘺不禁憂心忡忡。沉璧見她臉色一下變得嚴峻,不知緣由,只道她也不滿胤礽昔日的行徑。
過了幾日,會試放榜,子蘺讓柳歌一大早就去守着。快到巳牌時分,還沒見柳歌回報,子蘺急得連早飯也沒吃,在廳上來回踱步。沉璧一早已經趕往衙門,當時是芳音藍姑陪着她。藍姑勸她先吃過早飯,子蘺卻只望着門口等柳歌的影子。
芳音見狀,笑道:“要是徐爺不在榜上的話,可對不住這些白浪費的飯了!”子蘺“呸”了一聲道:“你說甚麼話呢!”芳音忙拍自己的嘴巴不住道:“錯啦錯啦!我說錯啦!徐爺一定中榜的!”子蘺也不聽她說話,走到院裡,又讓兩個僕人去探情況。那兩個僕人纔剛走沒多久,前面打發去的奔回了一個。那人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進院見了虞子蘺倒身便跪。虞子蘺見他滿臉喜氣,心中已經有數,但還是想聽他親口說出來。
“中……中了!”那僕人吞了幾口氣才迸出這幾個字。子蘺問:“第幾名?”那僕人卻搖了搖頭。子蘺正疑問時,又一個去探榜的僕人奔了回來,也是望着虞子蘺倒地就拜,雖也喘着大氣,但口齒總算比前面一個清楚,一口咬定道:“二十五名!”
子蘺心中高興,但一下喜來,竟不敢相信,又問:“你看清楚了名字吧?是山東青州府的?”那僕人瞪眼答不上來,說道:“小人是聽柳歌說的,他只道是二十五名,讓小人奔回來稟告主人。”子蘺一下笑出來,她知道柳歌是怕她等得着急,所以知道一點就讓人先回來報告一點。
她正心裡又喜又有些不安時,柳歌已經奔回來了。“喜報!”柳歌拜倒回話,子蘺一見他滿臉喜色便又放下心來。柳歌道:“小人親眼看得清楚,振爺二十五名,山東青州府樂安縣人,絕錯不了!哎呀,主子,人可把人擠死了!小人還道自己去得早,哪知到那裡的時候連榜在哪裡都不知道,光看見人頭了!虧得小人機靈,邊擠邊大聲問前邊的人,那些人都忙着瞧自己的,起初根本沒人搭理小人。小人擠又擠不上去,問又沒人搭理,他們兩個就更沒用啦!”“那後面你是擠上去了?”子蘺旁邊的芳音忍不住插上話,若不是這麼多人在場,她早就揪着柳歌的耳朵問這話了。
柳歌見芳音發話,不敢再囉嗦,說道:“哪能擠上去?是有個舉人老爺他上了榜,他一高興就給我看了。我說山東振玉大爺在不在榜上?他道中了,我便讓人先急回來稟告;後來又問是第幾名,那新貢士道是二十五名,小人又急讓人回來稟告。後來小人不放心,定要親自看到纔回來,擠上去一看,果然如那新貢士老爺說的。振爺是第二十五名。”
柳歌一口氣把話溜完,子蘺早已喜形於色,重賞了柳歌和另幾個去探榜的僕人。芳音見她十分驚喜,有些納悶,心想杜振聲雖是她表哥,但兩人交往卻不多,況且也不算她真正的表哥。芳音又想起她對十四阿哥的態度,更加不解,那些皇阿哥纔是她親兄長,她卻都不怎麼看好,好似外人一般。芳音進前笑道:“振二爺考了貢士,您這麼歡喜,怎麼不向他道喜去呢?”子蘺道:“還有四月份的殿試,現在去太早了,要是擾了他的清淨,反倒是好心辦壞事了。且等過了殿試再說。”
又過了兩日,沉璧從衙門帶了一個消息回來,只廢了幾個月的太子復立。奉旨告祭天地宗廟社稷的官員們正忙得不可開交,毓慶宮內喜氣盈盈,虞子蘺卻惶惶不安,似是一隻關在牢裡的老虎被放了出來。沉璧見上次提到太子要復立之事她就臉上有不安之色,現下得知太子復立後更是神色嚴峻,心中疑惑不解,但見妻子不說,他也不好發問。子蘺憂愁地看着丈夫,沉璧從她目光中看見了幾許憂慮,這事他不曾見過的。
子蘺靠在沉璧肩頭,沉璧輕輕摟着她。子蘺若有所思道:“你還記得木蘭圍場那晚的情形嗎?”沉璧一怔,隨即點點頭道:“記得。”子蘺輕笑道:“若不是你來尋我,我與皇父就死了。”沉璧摟着她的手一緊,似是怕她再跑了一樣。子蘺又緩緩道:“你道我與皇父真是自己落入陷阱了麼?”沉璧一驚,子蘺接着道:“是太子做的。他本想將我們亂箭射死,但約是礙於父子之情纔沒有下手,若不是你對我這番深情,我們就讓狼吃了。”子蘺說着擡起頭來,含情脈脈地看着沉璧,在他俊美的臉頰上親了一口,沉璧微微一笑,在她的脣上吻了一吻。
作者有話要說:
端午三天假每天更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