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其話音剛落之時,臉上忽地多了一隻手,卻是胤禛,他緩緩撫過凌若盤成髻的青絲以及與青絲混在一起的珠玉,仔細撫過後,他有些感慨地道:“人人都喜歡用珠釵首飾裝點,朕卻覺得‘天然去雕飾’才更美。”
凌若擡手自髻間取下步搖珠釵,不一會兒功夫便已將固定髮髻之外的所有飾物悉數取下,輕笑道:“不知皇上覺得臣妾這樣,可勉強能及得上那句‘天然去雕飾?”
看到她這個樣子,胤禛啞然失笑,“若是連你也及不上,那普天之下只怕無人可及!”隨着這句話,胤禛目光忽地溫柔起來,“今日來看你,感覺你似乎看開了許多,沒像以前那麼緊張,一見朕就問有沒有弘曆的消息。”
凌若低頭一笑,隨手將飾物交給楊海,口中道:“那皇上可真得謝謝彤貴人,是她煞費苦心的開解臣妾,臣妾纔可以如此。”
“肖彤?”凌若的回答令胤禛驚訝無比,“她竟然可以勸動你?”
凌若笑而不語,倒是楊海在一旁笑道:“啓稟皇上,千真萬確,剛纔彤貴人借棋說事,勸了主子好一通話,讓主子漸漸釋懷,要不然也不會與彤貴人下這麼久的棋。”
“肖彤……”胤禛再一次唸叨這個並不算太過熟悉的名字,倒是有了一絲別樣的感覺。
在拉着胤禛一道坐下後,凌若有些好奇地道:“話說回來,皇上今日怎麼如此有空,看臣妾與彤貴人下棋?”
胤禛失笑道:“瞧你這話說的,朕哪日不曾來看你過?”
“臣妾並非此意,只是皇上平時都是來去匆匆,今日……”凌若仔細打量了胤禛一眼,搖頭道:“瞧着卻是有些不同,不過具體是什麼,臣妾卻說不出來。”
“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胤禛拉過凌若的手,於不絕於耳的雨聲中道:“今日朕收到來自福州的奏報,是弘曆親自寫來的,他說雖然初至福州的形勢很險峻,還與那裡的百姓起了衝突,不過幸好最後轉危爲難,在他與弘時的勸說下沒有衝突太甚,之後便將米糧按序發了下去,如今已經暫時控制住福州的形勢,至少在這批糧食派完之前,不會有危險。另外,福州府衙那邊也暫時沒事的,只是死了幾個衙差,如今他們就在那裡落腳。”
聽得這個消息,凌若不禁喜上眉梢,之前雖然也有從福州來的消息,但都是各地官員報上來的,有些模糊,怎及得上弘曆親自寫來的奏報準確真切。
“皇上,臣妾能否……”不等她把話說完,胤禛已經從袖中取出一本黃綾封面的奏本放到她手裡,“喏,就在這裡,你自己看吧。”
見胤禛如此明白自己的心意,甚至提前將奏本給帶來了,凌若感動不已,匆匆道了聲謝後便接過奏本仔細看了起來,果然與胤禛說得一模一樣,不過奏本上更細一些,還說起福州各處的街市已經重開,米價也正在恢復當中,不過因爲百姓之前被餓怕了,仍然不時出現哄搶的情況,所以派米時仍需官兵維持秩序,之前有一回弘時以爲情況已經得到遏制,便沒有派出官兵看守,造成百姓哄搶推搡,有好一個人被活活踩死,受傷者不計其數,原本準備派兩天的米也在一時間被哄搶光,虧得官兵及時趕到,纔沒有由着事情惡化下去。而弘曆在奏本中說到最可惜的一件事就是,明明已經萬般告誡那些人,大餓過後,必須由少轉多,由薄轉稠,不可一時貪飽,吃的太多,但還是有不少人不聽勸告,被活活撐死,他們熬過了饑荒,卻不曾熬過饑荒後的飽腹之感。不過,總得來說,福州的局勢正在不斷好轉當中。
凌若仔仔細細看完所有字後,撫着奏本喃喃道:“臣妾認得,認得這是弘曆的字,臣妾告訴過他,寫字筆鋒一定要正,所以他每一筆每一劃都特別仔細端正。”
胤禛扶着她的肩膀道:“你現在總可以放心了吧?”
凌若剛要點頭,忽地想起一事來,連忙道:“奏本中說在這批糧食派完前不會有危險,那要是派完了,豈非……”
胤禛安撫道:“你放心,朕已經在讓戶部繼續籌糧了,一定會趕在糧食派完前運到的,弘曆他們不會有危險,只要福州的災情一緩和下來,朕就命他們回京,如此你就不必一直提心吊膽了。”
凌若被他說的一笑,揚眉道:“自從彤貴人勸過臣妾後,臣妾這心可是放了許多,沒有像皇上說的那樣提心吊膽呢!”
看到她展顏,胤禛自然高興,“朕巴不得如此。”
笑鬧一陣子後,胤禛陪着凌若一道用過晚膳方纔離開,在漸晚的天色中,雨勢漸漸停止,只剩下毛毛細雨還在飄着,打在臉上,有着夏末秋初的微涼,好不舒服。
從承乾宮出來,在走了一陣後,亦步亦趨跟在胤禛身後的蘇培盛忽地望着一處宮宇低聲說了一句。
胤禛聽得旁邊有聲音,停下腳步道:“呃,你在說什麼?”
蘇培盛一臉惶恐地道:“回皇上的話,奴才並未說什麼,只是看到再過去一點就是景仁宮,娘子就住在那裡,不曉得她現在怎麼樣了?”
胤禛濃眉微皺,狐疑地盯着蘇培盛道:“你何時對她這麼關心了?”
蘇培盛心裡“咯噔”一下,曉得是自己提得太明顯讓胤禛起了疑心,忙誠惶誠恐地道:“奴才哪裡是關心娘子,實在是關心娘子腹中的龍胎,自從奴才曉得娘子懷了龍胎後,就一直在巴望着娘子爲皇上誕下一位小阿哥呢。”
聽着蘇培盛這番話,胤禛眼中疑色並未消去,盯着他道:“爲何要是小阿哥,難不成你覺得舒穆祿氏要是生了阿哥,朕就不會讓她出家了嗎?”
蘇培盛一聽之下趕緊跪下道:“皇上這話可真是冤死奴才了,奴才是皇上的奴才,娘子出不出家與奴才有何干系,又分不得好處。奴才只是覺得三阿哥、七阿哥先後離去,皇上雖嘴上不說,心中定然是難過的,若是宮中多幾位阿哥,那皇上心情也會好一些。”說完這些,見頭頂沒有傳來胤禛的聲音,他又賭咒發誓的說,“奴才若有半句虛言,就叫奴才天打雷劈,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