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時瞥了他一眼,忽地笑道:“這個自然沒問題,不過許多事都要看天賦,若天賦不行,就算再用功,別人再提點也是無用的,做人最重要的是有自知之明,千萬不要覬覦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五弟你說是不是?”
弘晝臉色一僵,旋即便已恢復如常,對面有得色的弘時道:“二哥說得不錯,論咱們幾個兄弟當中,最有天賦,最得皇阿瑪看重的莫過於四哥,可惜他英年早逝,否則如今管着戶部的,應該是四哥纔是。”
他的這番話,令弘時臉色驟然變得難看起來,好半晌方憋着心頭的火道:“太子爺自然是出衆的,可惜他已經逝了,再出衆也無用了。好了,我還要趕着去壽康宮給諸位太妃請安賀歲,就不與五弟多閒聊了,五弟喜歡玩蹴鞠就好好玩,指不定還能玩出點名堂來。”
待弘時走後,弘晝不知在想些什麼,良久,他將蹴踘扔給身後的小太監,轉而往相反的方向走去,那些個小太監不知他這是怎麼了,也不敢多問,只緊緊跟在後面。
弘晝一路回到永和安,耿氏看到他進來,有些驚訝地道:“不過說去踢蹴鞠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弘晝深吸一口氣,往椅子上一坐道:“兒臣再也不玩蹴鞠了。”
“這是爲什麼?”面對耿氏的詢問,他將剛纔的事說了一遍,隨即有些懊惱地道:“玩物喪志,這句話三哥與四哥都提醒過兒臣,兒臣不該忘了的。”
耿氏心疼地道:“你這些天日夜苦讀,不過是偶爾玩耍一天,哪裡說得上玩物喪志。”
“一天也不能鬆懈。”這般說着,弘晝對跟着回來的小太監道:“去將書房的炭盆生起來,本阿哥過會兒就過去。”
待小太監下去後,耿氏猶豫了片刻道:“如今二阿哥深得皇上寵愛,他額娘又是當今皇后,大清的皇位早晚由他承繼,你聽額孃的話,不要再與二阿哥做對了好不好?”
耿氏的勸言竟然令弘晝激動不已,大聲道:“繼承皇位的應該是四哥纔對,他根本不配!”
“住嘴!”耿氏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話嚇得不輕,連忙喝止,“你膽子越來越大了,竟然敢這樣說話,若讓別人聽去,傳到皇后與二阿哥耳中,可怎生得了。”
弘晝冷笑道:“兒臣說的都是實話,若是四哥還在,皇位根本就沒他的份。”
看着弘晝如此,耿氏嘆了口氣,撫着他的肩膀道:“額娘知道你與太子爺要好,也知道二阿哥處處不如太子爺,可是你莫要忘了,太子爺已經不在了,這是不爭的事實。”
弘晝有些泄氣,便仍是嘴硬道:“就算如此,也輪不到二哥繼位。”
“輪不到二阿哥,難道輪到你嗎?”耿氏搖搖頭道:“有些事,縱然不甘也只能無可奈何,要怨便只能怨上天對太子爺還有孝聖憲皇后太過殘忍,讓他們都這麼早早的去了。”
弘晝一直以來對於皇位都不是很熱衷,一來他知道額娘出身不高,遠不能與四哥的額娘相比;二來,他最服的人就是四哥,認爲四哥纔是皇位最合適的人選。可是現在……他第一次對那高高在上的皇位生出渴望,不爲其他,只因爲他認定弘時不配,不配成爲皇阿瑪的繼承者。
見弘晝不說話,耿氏只道他聽了自己的勸,放緩了聲音道:“好了,別想這些了,若想去讀書就去吧,額娘待會兒讓宮人送些點心過去。”
弘晝依言起身,卻是看着耿氏,極爲認真地道:“兒臣與二哥一樣,同是皇阿瑪的兒子,所以兒臣相信,他能做到的,兒臣一樣可以做到,兒臣絕不會輸給他。”
雖然弘晝說的不是很明白,但在後宮多年的耿氏豈會不明白,這個傻兒子是起了與弘時相爭之心,他……他甚至想要與弘時爭奪皇位。
耿氏搖頭道:“沒有用的,你若真與二阿哥相爭,只能落敗,因爲他身後有一個皇額娘,皇后家族在朝中勢力極大,再加上二阿哥嫡長子的身份,憑你怎麼可能鬥得過他。弘晝,你聽額孃的話,不要再想這些了好嗎?額娘……額娘真的很怕你會出事,額娘只有你一個,若是你出了事,額娘不知道該怎麼辦?”說到後面,耿氏眼圈已經紅了,抓着弘晝的手哽咽道:“就當是額娘求你,不要再想與你無關的事,好好做你的阿哥,好不好?”
弘晝與弘曆一樣,都生性孝順,看到耿氏這個樣子,連忙勸道:“額娘,你不要這樣,兒臣現在不是好端端的嗎?”
“等到出事的時候就來不及。”耿氏死死抓着他的手,唯恐自己一鬆手,弘晝就做錯了事,落得悲慘的下場,“你答應額娘,不許再想這些!”
弘晝終是不忍讓耿氏擔心,撫去她滑落眼角的淚水,無奈地道:“兒臣答應額娘就是了。”
耿氏點頭,但還是不放心地叮嚀了一句,“記着今日的話,絕對不許忘了。”
弘晝在進了書房後,看着桌上的書,卻是一個字都看不進去,只是用力握着拳頭,他不甘心,真不甘心讓弘時奪走本屬於四哥的一切,他很想……很想替四哥搶回來,哪怕看起來是那麼自不量力,也依然很想!
念頭,一旦種下了,就不是輕易能拔除的,哪怕耿氏逼着弘晝答應也無用,最終還是會走上那條路,只在於早晚而已……
養心殿內,胤禛在回來後,便一直在看畫着他與凌若的畫,當時的自己,無論如何都想不到,他與凌若竟會這麼快就天人相隔,更想不到竟會是自己間接害死了她與未出世的孩子。
若時光可以倒流,他願付出任何代價,只可惜,上天不肯給他這個機會,要他後半輩子都少在內疚與懊悔中。
手指緩緩撫過畫中的面容,在不時傳來的鞭炮聲中,他喃喃道:“若兒,聽到了嗎,外面在放鞭炮呢,今兒個是大年初一,家家團聚過年的日子,往年,你都會與朕一道過年,但今年乃至往後的每一年,朕都不能再與你一起過了。雖然朕身邊有許多人,但朕想的只有你與弘曆。朕每晚入睡前,都希望可以夢見你,可是這麼多天來,連一次都沒有,朕知道,你一定是在怪朕害死了你與孩子,所以哪怕是夢裡也不願再見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