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曆無奈地答應着,與凌若一道退出了養心殿,彼時,秋陽夕下,肆意綻放着最後的餘暉,令人有些睜不開眼來。
在扶着凌若上肩輿時,弘曆忍不住問道:“額娘,皇阿瑪是不是不相信咱們?”
“那倒不至於,但也說不上全信。”說到這裡,凌若冷笑道:“本宮倒是沒想到他們還有上吊這一招,真是無所不用其極。”說到這裡,她瞥了弘曆一眼道:“你先回府吧,本宮去與謹妃商量一下這件事,看能否破了這個局。總之你放心,本宮不會讓英格父女趁心如意的,也不會讓你娶一個不喜歡的女子。”
弘曆也知道此刻自己再留在宮中也無用,低頭道:“是,兒臣先行告退。”
此時,鍾粹宮中,太醫已經替瑕月診完了脈離去,並沒有大礙,只要歇養兩日就行了,臨走前開了兩副安神的藥。
春錦端了煎好的藥進來,見到坐在椅中發呆的明玉,同情地道:“小主,您要是不舒服的話就去牀上歇會吧,等會兒奴婢將晚膳給您端來。”如今宮裡上上下下誰人不知,四阿哥花心好色,一邊中意明玉小主,一邊又趁着無人非禮瑕月小主。雖說男人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但如此不顧身份的荒誕行徑,委實過份了些,明玉小主此刻心裡定然傷心得緊。
明玉撫一撫臉,振起幾分精神道:“不必了,我沒事,這是給瑕玉的藥是嗎?我來喂她喝就行了,你出去做事吧。”
春錦點點頭,退出了廂房,明玉將藥擱在瑕月牀邊,本想等她醒了之後再喂,哪知卻看到瑕月睫毛在動,她輕聲道:“瑕月,你是不是已經醒了?”
瑕月沒有睜開,反而側了個身,背對着明玉,看到她這個樣子,明玉哪裡會不知道,努力止住心中的難過,道:“既是醒了,就趕緊將藥喝了,否則涼了就沒那藥性了。”
許久,瑕月閉着眼睛低低地說了一句,“我沒事,不用喝藥。”
沉寂片刻,明玉哽咽道:“你是不是在怪我?”
瑕月緩緩睜開眼,轉身身來盯着明玉道:“是,我是在怪姐姐,怪姐姐你爲什麼要救我,讓我就這麼死了不是更好嗎?”
明玉心疼地道:“你說什麼傻話,錯的那個人根本不是你,你爲什麼要死?”
聽着她的話,瑕月雙肩微微抖動了起來,淚水從眼睛滑落,滲入髮絲中,“話雖如此,但我還有什麼臉繼續活下去?不如死了來得乾淨,一了百了。”
聽到這裡,明玉一把抱住她泣聲道:“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讓四阿哥入宮,又走開了,也不會發生那樣的事,是我對不起你。我真的沒想到,他竟是這樣一個人面獸心的人。”
“姐姐不要這樣說,姐姐是好心幫我,而且也是我讓姐姐去寫的信,我……”說到這裡,瑕月已是泣不成聲,斷斷續續地道:“可是爲什麼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他這樣對我,我以後還有什麼臉出去見人,還有什麼臉回去見阿瑪。”
明玉連忙安慰道:“不會的,這件事發生在宮裡,英格大人不會知道的。”
“姐姐真覺得這件事藏得住嗎?”瑕月澀澀地笑道:“就算瞞得住一時,也瞞不住一世,阿瑪早晚會知道我這個女兒丟了他的臉,別說是嫁人了,就連待在家中,也是恥辱。”
明玉連連搖頭,神色竟是比瑕月還要害怕,“不會的,雖然出了點事,但你依舊是完璧之身,一定會有人娶你,就像五阿哥那樣,他不是一直很喜歡你嗎?”
瑕月垂淚道:“完璧之身又如何,我的名聲已經全毀了,以後哪個名門大家還敢要我,就算嫁,也只能嫁一些小門小戶,甚至是貧農,到那時候,真是丟盡阿瑪的臉,成爲世人口中的笑柄!”
“你那麼善良,那麼好,怎會有這樣的下場。總之你先別想這麼多了,好好歇着,把身子養好,然後再想其他的。”不等瑕月說話,她又緊張地道:“但你答應我,往後都不可以再自尋短見了,明白嗎?”
瑕月將頭轉向牀內側,閉目頭道:“姐姐,你真的不必這樣管我,你……你還是將這件事忘記吧,畢竟你將來是要嫁給四阿哥的,你總是記着我的事,豈非存心讓自己難受。”
瑕月的話勾起明玉心中的痛,咬牙道:“之前我一直以爲他是正人君子,是世間難得的良人,可是現看來,根本就是衣冠禽獸,試問這樣一個人,我還怎麼嫁給他,怎麼與他共度一生。”
瑕月回過頭來道:“姐姐你這又是何必呢,爲了我的事害了你,我怎麼過意的去,我……”不等瑕月說下去,明玉已是道:“不是你害我,是我害你,總之這件事我已經心意已決,你不要再說了,趕緊把藥喝了,然後好好歇息。”
瑕月點點頭,就着明玉的攙扶坐起身來,剛喝了一口藥就皺眉道:“好苦啊!”
“良藥苦口,是這樣的。”明玉再次吹涼了一口遞到她嘴邊,見她皺着眉不肯張口,睨了她一眼勸道:“你啊,都這麼大的人了,還跟小孩子一樣,再說了,你現在既然知道嫌藥苦,剛纔爲什麼就敢上吊,那可是比喝藥痛苦多了。”
瑕月被她說得不敢擡頭,囁囁地道:“我當時哪有想這麼多,只是覺得沒臉見人,所以……”
“好了,我知道,總之以後都不要這樣了,你這樣,只會讓親者痛仇者快,來喝藥,等喝完了,我去問問春錦,看有蜜餞或是糖,去去嘴裡的苦味。”
瑕月定定地看着明玉,看得明玉好生奇怪,“怎麼了,是不是我臉上髒了?”
“沒有,姐姐很漂亮很好看,是我這輩子見過最好看的人。”她這番話引得明玉笑了起來,“無緣無故地怎麼說得這麼好聽,是不是因爲現在要人照顧,所以才這樣討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