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禮狠狠捶着沒有知覺的雙腿,痛聲道:“可是兒子這樣,跟一個廢人又有什麼區別?”
陳氏抱住他道:“額娘知道你心裡難過,可事情已經變成這樣了,再難過也無用,你記着,你要考慮的永遠不是一個人,額娘還有你兩位福晉及她們腹中的孩子,咱們每一個人都指望着你,若是你倒了,你要額娘怎麼辦,要你的妻子與未出世的兒女怎麼辦?”
允禮緊緊咬着牙,哽咽道:“兒子知道,兒子會撐過去,努力撐過去。”
“這樣想就對了。”陳氏鬆開手打量着他道:“這個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只看你怎麼想。”
在陳氏的一番勸慰後,允禮心情好了些許,隨後拂櫻命人精心打造了一張輪椅,令允禮可以自由的控制方向與進退。
數日後,胤禛傳旨召允禮入宮覲見,當坐在輪椅中的允禮出現在胤禛面前時,胤禛帶着一絲悲傷道:“老十七,恨不恨朕?”
允禮微微一笑道:“臣知道皇上已經盡力了,臣又怎麼會恨皇上,倒是要請皇上恕臣弟不能起身給您行禮。”
“以後都不用再行禮了。”胤禛擺擺手,走下來看着允禮沒有知覺的雙腿,沉聲道:“都是朕教子無方,養出弘時那個孽子來,害了你,也讓大清失去了踏平準葛爾的機會。”
“臣當真沒事,皇上無需再介懷,倒是準葛爾那邊……錯過這次機會實在可惜。臣與葛爾丹幾次交手,這人絕對是一個梟雄,只要他一日不死,入主中原的野心就不會熄滅,皇上一定要小心。”
“朕知道,可惜你不能再帶兵了。”又一聲長嘆後,胤禛從御案上取過一封明黃色的聖旨,交給允禮道:“打開來看看。”
允禮依言展開那道用上等錦緞製成的聖旨,只看了一眼,面上便泛起喜色,這是一道嘉封的旨意,受嘉封者正是他額娘陳氏。
在這道聖旨中,胤禛不止復陳氏太妃之位,更嘉封爲貴太妃,讓陳氏擁有比往日更甚的榮耀。
允禮合起聖旨,激動地道:“謝皇上恩典。”
胤禛拍着他的肩膀道:“你額娘這份榮耀是你親手掙得的,無需謝朕。另外,朕知道你兩位福晉皆有了身孕,待孩子出生後,朕親自爲他們賜名封賞。”
允禮連忙道:“皇上隆恩,臣實在受之有愧,更不知道該如何報答……”
聽得這話,胤禛忽地笑了起來,“自然有你報答的時候。”
允禮苦笑道:“臣如今已成了一個不能行走的廢人,還能爲皇上做什麼。”
胤禛聞言,笑意比剛纔更深了幾分,“老十七,莫不是廢了兩條腿,你便打算對朝中的事撒手不管吧?朕可是打算過幾日便讓你上朝,繼續領你以前領的差事。”
“皇上您真的讓臣……”允禮眸中充斥着驚喜交加之色,他以爲自己廢了雙腿之後,就只能渾渾噩噩度日,沒想到胤禛竟然會讓他繼續留在朝中辦差。
“自然是真的,除非你自己不願。”胤禛話音剛落,允禮便急急道:“臣願意,臣明日就可以上朝。”
胤禛微微一笑道:“不必心急,再多養幾日,別落下了病根,要是跟老十三一樣,可就麻煩了。”在說到允祥時,胤禛眸中有着化不開的憂色。
“皇上,十三哥還是沒有任何好轉嗎?”允禮自從清醒後,一直沒見過允祥,不過怡親王府那邊倒是三天兩頭派人送東西過來。
“別說好轉了,能夠不惡化朕就謝天謝地了。”胤禛自嘲的說了一句後嘆息道:“這個時候,朕也沒必要瞞你,允祥已經病的……起不了身了,徐太醫說,他很可能……很可能……”話還沒說出口,胤禛眼睛就先紅了,在努力剋制住心中的悲意後,哽咽道:“很可能熬不過今年。”
允禮驚得久久說不出話來,允祥身子不好他是知道的,但怎麼也沒想到惡化到了這個地步,今年……連今年也熬不過嗎?
“就沒有其他辦法嗎?”這句話允禮問的一點底氣也沒有,依胤禛對允祥的情份,若有辦法,早就去做了,又怎會束手待斃。
“沒有了。”胤禛深吸一口氣,將眼眶裡的淚逼回去,澀然道:“徐太醫說,允祥的身子早在朕剛登基的時候就垮了,撐到現在已是極限,就算用再多的藥物堆砌,也不可能再延長他的壽命。”
在許久的沉默後,允禮道:“臣想去看看十三哥。”
對於他的話,胤禛點點頭道:“去吧,如今這個時候,看一眼就少一眼。”
雖然胤禛壓着這個消息,但宮裡頭多少還是聽到了一點風聲,相較於凌若的難過,那拉氏心情卻是好得很,這麼多年來,允祥一直護着鈕祜祿氏,還一口一個小嫂子,早就讓她恨在心上,只是允祥一慣得胤禛信任,所以就算她壓着凌若的時候,也不敢對允祥怎樣。如今允祥就快要死了,她心裡怎會不痛快。
趁着那拉氏心情好,小寧子道:“主子,奴才剛纔去御花園,看園子裡好多花都開的,百紫千紅,好看得緊,奴才扶您去走走可好?”
那拉氏頷首道:“也好,一直待在這宮裡頭,本宮都要錯以爲自己又被皇上禁足了。”在踏出殿門後,面對毫無遮掩的陽光,那拉氏顯得極不習慣,緊緊閉上了雙眼,許久方纔睜開,扶着小寧子的手慢慢往外走着。
一路之上,不時能夠看到宮人,然這些宮人在面對那拉氏這位皇后娘娘時,一個個皆假裝沒看到,實在避不過的就匆匆行一禮,有幾個連膝蓋都沒屈過,絲毫看不出有敬意在其中。
那拉氏一直忍着沒開口,直至走到一處亭子裡,方纔撫着有些抽絲的袖子涼聲道:“瞧見了嗎,那些人一個個的都是勢利眼,看到本宮如今失勢,就唯恐避之不及,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