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將軍屈指在鋼刀上輕輕一彈,飽飲鮮血的鋼刀發出歡快的輕鳴聲,“若不是知道她的身份,你以爲我派人在這裡守這麼久?通州那些鬧事的災民要死,徐太醫要死,熹妃娘娘……更要死!這,是皇上的旨意!”
“不可能!”容遠斷然否決,不願相信他所說的話。
至於凌若,死死咬着嘴脣,火光下,那張臉白得嚇人。
刀疤將軍冷笑一聲,道:“承乾宮熹妃與徐太醫苟且,、淫、亂宮闈之餘更私自潛逃出宮,命誅殺之!”他頓一頓又道:“這是皇上下給本將軍的密旨,唯本將軍一人知曉。”正因爲如此,他纔將其他人遣開。
“胡說!”凌若驟然大叫,尖聲道:“本宮出宮乃是奉皇上之命,何曾私逃出宮,你讓開,本宮要去見皇上!”
“可是皇上不想見你!”刀疤將軍在說完這句話,繃直了手臂,冷冷道:“行了,該知道的,你都知道了,現在可以去死了!”
在最後一個字落下時,鋥亮的刀身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冷厲的痕跡,朝着凌若狠狠砍來。
凌若像是嚇傻了一樣,愣愣看着那把要命的鋼刀朝自己落下,連閃躲也忘記了,還是容遠先一步反應過來,揹着她往旁邊一滾,令他這一刀劈了個空。
“沒有用的,你們逃不了!”刀疤將軍殘忍的笑了一下,再次掄刀劈來,這一次比上次落勢更快,帶着呼呼的風聲。
這一次,他們顯然已經沒有了剛纔的好運,凌若儘管竭辦閃避,背上仍是被砍到,鮮血從傷口拼命涌出,凌若甚至能感覺到體溫正逐漸被流出的鮮血帶走。
刀疤將軍沒有急着要凌若的命,此刻他們兩個就像自己爪下的老鼠,怎麼也逃不出去。他收回鋼刀,舔了一口上面尚且溫熱的血液,神色陶醉地道:“這就是宮裡娘娘的血嗎?味道果然比尋常人香甜許多,能親手殺一位正三品的娘娘,着實難得。”
“若兒!”容遠猙目欲裂地看着這一幕,又怒又痛,胤禛怎麼可以這麼狠心絕情,當真是枉費若兒待他的一番情意。
他要救若兒,他說過會一輩子守護若兒的,絕對……絕對不要看着她死!
容遠用力咬了一下舌尖,借劇痛讓自己冷靜下來,這麼多軍士在此,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但是,一定會有出路,一定會有!
在緊張的思索中,他看到了停在刀疤將軍旁邊的那匹白馬,一個念頭頓時浮上心頭。
“死吧!”那廂,刀疤將軍赤紅着雙眼掄刀砍下,這一刀下去,凌若縱是有十條命也沒了。
就在砍到一半時,他突然覺得手肘一酸,緊接着就失去了知覺,刀哐啷一聲掉到了地上。低頭看去,只是不知什麼時候他一直沒怎麼在意的另一隻螻蟻來到了他身後,用手指重重頂在他手肘的天井穴,令他瞬間失去了控制右手的能力。
趁着他還處在震驚中,容遠一把抱起倒在地上的凌若,將她放到馬背上,然後隨手從地上撿起一塊尖石,用力刺在馬臂處,白馬吃痛,嘶叫着撒開四蹄奔了出去,把擋在前面的幾個人都給撞翻了。
刀疤將軍沒想到原本十拿九穩的事還會生出波折來,氣急敗壞地道:“追!還愣在那裡做什麼,都給我追!一定要把這個賤人給追回來!”
若兒,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很奇怪,這一刻,容遠的心情竟然出奇的寧靜,沒有害怕,沒有惶恐。人生百年,總有一死,有些人死得重於泰山,有些人則死得輕於鴻毛;
他呢?他不知道,不過至於他讓凌若有了一絲生的機會,如此就夠了。
這一刻,他突然很想見靖雪,無比想念……
以前救過的一個道士曾對自己說,人在臨死前想到的那個人,必然是牽掛最深的。
他當時一直以爲自己到了那一刻,想念的人必定是凌若,卻原來不是,不知從何時開始,那個無怨無悔跟了自己十幾年的女子已經逐漸佔據了他的心。
對凌若,更多的是一種親情……
如果,可以活着回去,他一定娶靖雪爲妻,從此一心一意地待她,不讓她受一點委屈。
可是,那究竟是奢望了,他回不去,也活不了。只盼來生,他可以再遇見靖雪,下一世,他必不會負她!
容遠哥哥……趴在馬背上的凌若痛苦地擡起手,努力想要去抓住那個在視線中越來越模糊的身影,她知道,容遠這是拼了命在救她,那些人一定不會放過他的。
伸出的手冷在夜風中,她什麼也抓不住,昏迷前她看到的最後一幕是刀疤將軍撿起刀往容遠身上砍去……
“不要!”凌若尖叫着睜開眼,眼中盡是驚恐之色,額間冷汗涔涔,直到看到老舊發黑的屋樑時才漸漸緩下神色。
隔了一會兒,隔着裡外屋的簾子被人挑了開來,一個年青男子走到凌若牀邊,將拿在手裡的碗放下後溫言道:“你又做惡夢了?”
那名男子瞧着約摸二十來歲的年紀,身上是一襲漿洗得有些發白的粗布藍衣,五官不是很出色,卻乾淨耐看。
“嗯。”感覺到溫熱的面巾正輕輕拭去她額間的冷汗,凌若疲憊地閉一閉眼。
“你這樣天天做惡夢可是不行,改明兒,我去求求那城頭的毛大夫,讓他給你開一貼定驚寧神的藥。”那人這樣說着。
“不必了。”凌若說道:“上回爲着救我,你去求他已經捱了好一頓白眼,只是惡夢而已,過幾天就好了。”
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上次與娘說話的時候,聲音大了些,倒是被你聽去了,其實我都習慣了,沒什麼的。”
見凌若不說話,他又道:“先把藥喝了吧。”他一邊說着一邊小心地將凌若扶了起來,將旁邊疊好的粗棉被子塞到凌若背後,讓她好倚着,隨後又端起木凳上的粗瓷碗遞過去道:“喝吧,已經放了一會兒不燙的。”
凌若沒說什麼,只是接過藥碗慢慢喝着苦得足以讓人想吐的藥,直至一碗藥見底方纔放下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