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接過隨從捧在手裡的錦盒起身道:“娘娘知道幾個阿哥里面,我是最窮的,所以沒什麼好東西,只尋到一對百子獻壽玉杯晉獻給娘娘,祝娘娘壽比南山不老鬆,福如東海長流水。”
德妃接過錦盒打開一看,只見裡面擺着一對通體翠綠的玉杯,杯身細細雕刻了百子獻壽的圖案,雕工細膩傳神,在這麼小的範圍竟能清晰看到百子臉上各不相同的表情,可見雕刻之人工夫之深。縱使德妃久居宮闈見慣奇珍異寶,依然爲之驚歎。
“傳聞天下第一巧匠孫子晉善於雕人,能於米粒之上雕人細微,十三弟這對玉杯上的人物如此繁多卻又能栩栩如生,莫非出自他之手?”那拉氏好奇地問。
“四嫂好眼力,雖不中亦不遠矣。”說到這裡胤祥又有些遺憾地道:“孫子晉早在幾年前就封刀歸隱,再不爲人雕刻,我央了他好幾次他都不肯,最終只答應由他徒弟爲我雕刻這一對百子獻壽玉杯。”
德妃頗爲喜歡那對玉杯,含笑道:“宮裡也收有幾件孫子晉的作品,本宮曾見過,這對玉杯,論雕工足以與之比擬,只是還欠了一絲火候,看來那徒弟至少得了他七八成的真傳。十三有心了,玉杯很好,本宮很喜歡。”她將玉杯交給宮人收了起來。
胤禛從狗兒一直捧在手中的長錦匣中取出一副卷軸,親自遞給德妃:“兒臣持齋十日,親手寫了這幅壽字,祝願額娘福壽安康,長命千歲。”在說這話時,胤禛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濡慕之情
“長命千歲?能長命百歲本宮就心滿意足了。”德妃笑笑好奇地道:“什麼壽字要寫上十日這麼久?”
好奇的不止德妃,還有那拉氏等人,她們均未見過胤禛這幅壽禮,只有曾經去書房侍候過的凌若知道一些。
她一邊說着一邊打開手中的卷軸,只見硃紅底色的卷軸上寫了一個金色的大壽字,這一字集正、篆、隸、行四法爲一體,四法交融,無解無擊,匠心獨具之餘又酣暢自然,顯得莊重渾穆,古樸圓潤。胤禛雖然於書法上頗有造詣,但要寫就這樣一個壽字也絕非易事。
但這還不是最難得的,最難得的是嵌在大壽字筆畫中的一百個小壽字,珠璣並列,異彩紛呈,有小篆、甲骨文、金文等,一一作別體,無一相同。甚至還有火文,如火焰燃燒;水文,如曲折迴環;樹文,如莽莽森林;鳳書,似綵鳳起舞等,無不形神兼備,呼之欲出。
這哪是一幅壽字,分別是一幅百壽圖,雖不曾有金銀珠玉,但論心思與孝意,實比千金更貴重百倍。
德妃亦深深爲之動容,這幅百壽圖令她想起一事,看胤禛的眼神不覺柔和了幾分,“當年榮貴妃生辰,三阿哥胤祉曾以雙手同書寫過一個壽字給榮貴妃,本宮記得那時你也在場是不是?”
“是,當時額娘雖然沒說,但兒臣能看得出額娘很喜歡那幅壽字,可惜論書法兒臣始終不及三哥,寫不出那樣的字,所以只能在別的地方費點心思,希望額娘不要嫌棄。”
她招手示意胤禛過去,待胤禛走到近前後她細細睇視自己的第一個兒子,依稀記得生下胤禛時她是多麼的高興,那是她的兒子啊!可惜她當時只是個貴人,根本沒資格撫育孩子,再加上當時身爲貴妃的孝懿仁皇后病中喪子,康熙爲撫她喪子之痛將胤禛抱至其宮中撫養,直至孝懿仁皇后過世,她晉爲德妃後方纔將胤禛接回來,那時胤禛已經九歲;且當時她忙於照顧尚在襁褓中的胤禎,對胤禛疏於照料,所以她與胤禛遠不及與胤禎來得親厚,母子間除了尋常的問安之外少有體已的話。總以爲在胤禛心裡孝懿仁皇后纔是他的親孃,不曾想竟也這樣記着自己。
“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你竟一直記在心中,本宮自己都已經忘記了。”她起身,戴着玳瑁嵌珠寶花蝶護甲的手輕輕撫過胤禛的臉龐,她驚奇地發現胤禛的身子竟然在微微顫抖,眼底更有深深的眷戀之情……
是啊,險些忘記了這也是她的親生兒子,與胤禎一樣體內流淌着她的血!
其實往仔細了看,胤禛與胤禎的模樣很像,一樣朗眉星目,只是胤禛的眼瞼更細長脣更薄一些,這也使得他氣質偏於冷峻陰鷲。
“好快,一轉眼本宮的兒子已經長這麼大了,比本宮還高半個頭。”德妃嚥下喉間的哽咽頷首道:“難爲你這麼有心了,這幅百壽圖是本宮收到最貴重的壽禮。”
年氏嬌聲道:“貝勒爺對額娘素來是極好的,平常有什麼好東西第一個想到的都是額娘,從不忘教人送進宮裡孝敬額娘。”她是側福晉,因而可以稱德妃一聲額娘。
德妃點一點頭將百壽圖交給一旁的宮人道:“把它拿到內堂掛起來。”待宮人下去後她又對胤禛道:“往後得空,多來宮中陪陪額娘,還有老十三也是,本宮可是拿你當半個兒子看待。”
“兒臣遵命。”胤禛掩下內心的激動躬身答應,能得到這句話,總算自己的心血沒有白費。
待胤禛坐下後,那拉氏輕咳一聲起身道:“兒臣慚愧,沒有貝勒爺和十三阿哥那般的心思,知道額娘信佛所以手抄了《觀音經》、《妙法蓮華經》、《華嚴經》、《金剛經》、《藥師經》各一部晉獻給額娘,願額娘日月昌明,後福無疆。”
“好,都好。”德妃望着佛經上一個個工整娟秀的字體連連點頭,“像你這般年紀能靜下心來逐字逐句將這本部佛經抄完也不是一件易事,這份壽禮本宮同樣喜歡得很。”她擡頭笑一笑道:“如何,身子可有起色?”
那拉氏忙回話道:“多謝額娘關心,已經好多了,除了偶爾會咳幾聲以外沒什麼大礙,只是這病根怕是除不掉了。”
“唉,難爲你了。”當中的來龍去脈德妃是知道的,當年生弘暉時就落了病根,如今弘暉又死,對她打擊不可謂不大,今日還能站在這裡實屬不易,如今這病根有一半是心病,除非弘暉復生,否則是無論如何也好不了了。
博山爐中焚着百合香,飄渺的輕煙帶出陣陣幽香,飄散在正殿中,香氣含蓄而不張揚,一如德妃其人。
玳瑁嵌珠寶花蝶護甲輕輕敲在青瓷纏枝瓷盞上,發出叮的一聲輕響,德妃擡眼柔聲道:“外面的大夫不一定好,還是讓太醫給你看看吧。最近宮裡來了一位新太醫,雖年紀不大醫術倒是極好,本宮頭痛的毛病,經他鍼灸之後好了不少;改明兒本宮回了皇上讓他去你府裡給你瞧瞧。”
“多謝額娘。”那拉氏謝過恩後扶了椅子坐下,站了這麼久她氣息微微有些喘,翡翠在一旁輕輕拍着她的後背順氣。
德妃看在眼裡惜在心裡,無聲地嘆一嘆氣將目光轉向嬌俏明豔的年氏,對這位胤禛新娶沒多久的側福晉並不陌生,當下微微一笑道:“素言,那你呢,又有什麼好東西要送給本宮?”
年氏嫣然一笑,嬌聲道:“貝勒爺他們送的禮個個都別出心裁,與他們相比兒臣的這份禮就俗了許多,額娘見了肯定要說兒臣是個俗人,兒臣都不敢拿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