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沛不高興地道:“額娘,兒臣說了,不要再去上課!”
“不許任性。”向來嬌慣兒子的年氏這一次卻沒有順他的意,語重心長地道:“額娘知道你心裡不高興,但是你這樣只能讓弘曆更加得意,福沛,這是你想看到的情況嗎?”
福沛想也不想便道:“自然不是,可是……”
“沒有可是。”年氏起身,神色肅然地望着唯一的兒子,“上次的事已經讓你皇阿瑪對你有所不滿,所以這一回你絕對不可以再由着性子來。不過是幾個不相干的人罷了,理會他們做什麼,至於朱師傅,呵,他雖有心討好弘曆,但額娘相信他絕對不敢對你有所不敬。”
“即便是這樣,兒臣也不想再去上課,瞧見那幾張臉兒臣就想吐!”說了這麼許久,福沛還是滿心不樂意,他始終還年幼,不懂得裡面許多權衡利弊。
“你現在連額孃的話也不聽了嗎?”年氏斥了一句,見福沛滿臉委屈的樣又覺得不忍,嘆了口氣柔聲道:“你記着,額娘不管做什麼都是爲你好。而且,現在這樣也不過是暫時的,額娘保證,很快,他們就會發現弘曆什麼都不是,唯有你,纔是最受重視的那一個。到時候,所有人都會來求你,巴結你,討好你。”
“真的嗎?”聽到這裡,福沛又有些心動了。
年氏撫着福沛的臉頰道:“自然是真,額娘什麼時候騙過你,不過你自己也得爭氣,功課上多用點心,不要總讓弘曆在你皇阿瑪跟前出風頭。”
“是,兒臣會用心的,絕不輸給弘曆!”福沛用力的說着,自小到大,不論是吟詩作賦,還是書寫文章,弘曆都比他更勝一籌,實在令他厭惡至極。
說話間,小太監拿了一個新的錦袋進來,年氏將東西一一給他裝好後道:“好了,下去做功課吧。”
“那兒臣告退。”福沛接過沉甸甸的錦袋轉身離開,望着他遠去的身影,年氏目光漸漸冷下來,弘時也好,弘曆也罷,皆是福沛登上太子之位的攔路虎,必須要想辦法除掉。
能繼承大位的,只能是福沛!
承乾宮中,凌若正在眷抄楊海取來的宮規,三尺見寬,一丈多長,上面皆是用小揩寫成的宮規,密密麻麻,足足列了數百條。
安兒與莫兒一人一邊執着宮規,凌若則坐在椅中,一字一字用同樣端正的小揩將之眷抄在紙上。
抄了一下午,也不過僅僅抄了一小段,趁着休息的功夫,莫兒揉着發酸的手咂舌道:“這麼多字,逐字逐句的抄得抄到哪年哪月啊?”
“抄到明日。”凌若仰在椅中閉目養神,水秀在一旁替她揉着手指,這一下午不曾停過的眷抄,字跡又不能亂,令得她整條胳膊都有些發酸。
“這麼多字,明日哪抄得好啊。”莫兒一臉不相信地搖頭。
“抄不好也得抄,太后那邊還等着本宮將眷抄好的送過去呢。”凌若疲憊地說着,手臂在水秀力道適中的揉捏下緩緩鬆馳下來。
莫兒眼珠子轉了一圈,接上去道:“那主子何不找幾個識字的一道眷抄,這樣速度快了不說,主子也不必這麼辛苦。”
凌若睜開眼望着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你倒是機靈,那不如就由你來替本宮眷抄吧?”
莫兒原想着自己出了這麼一個好主意,主子定會誇獎自己,哪知道等來的是這麼一句,當下訕訕地乾笑一聲道:“主子您又不是不知道奴婢自小在乞丐堆里長大,這些個字,它們認識奴婢,奴婢卻不認識它們。”
“不認識可以學,在本宮這裡當差,可不能目不識丁,往後跟着水秀他們好生認字,另外……”凌若一揚眉道:“本宮給你半個月的時間,你把宮規從頭到尾給本宮背出來。”
莫兒一聽頓時傻了眼,幾百條宮規讓她半月裡面背出來,這……這不是要命嗎?若非記着自己如今是承乾宮的宮女,莫兒當即就要跳起來,饒是如此,她也是不服氣地道:“奴婢做錯了什麼,主子要這樣罰奴婢?”
凌若示意水秀停下手,接過重新醮了墨的狼毫筆,一邊在紙上抄着一邊漫然道:“既然知道本宮是有心罰你,那往後就記牢一句話。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這裡是後宮,不是你自由散漫慣了的市井街巷,任何話都在腦子裡過個幾圈再說。”
聽了凌若的話,莫兒還是覺得很委屈,自己不就是替她出了個主意嗎,不認同就罷了,做什麼要說得這麼嚴重,還要罰她?
水秀看出了她的心思,搖搖頭道:“你啊,沒聽主子之前說的話嗎,太后指名要主子自己眷抄,找人來代抄,主子固然輕鬆了,可太后又不是與你一般不識字,一眼便可以辯認出是否爲主子筆跡,到時候讓太后發現主子找人代筆,當即就可問主子一條欺上之罪。所以啊,你這主意不是在幫主子,而是在害主子。”
“我……我哪知道這麼多。”莫兒聽了水秀的話也是一陣後怕,不過嘴上還硬着不肯認錯。
凌若眼皮子一擡,沁涼的目光在莫兒臉上掃過,“你不知道就少說多看,沒人會把你當啞巴,但你若是多嘴惹了不該惹的禍,就別怪本宮沒提醒過你。在你要跟着進宮時,本宮就提醒過你,這裡是天底下規矩最重的地方,想在宮裡當差,首要的就是管住自己的嘴。”
不知爲何,面對着凌若此刻的目光,莫兒身子一陣顫悚,心裡更是生出懷疑眼前的熹妃當真是那個救了自己,又一路待自己和顏悅色的凌姑娘嗎?爲何她感覺就像兩個人一樣。
凌若並不曉得她此刻心中的念頭,就算知道了也無所謂,重新低下頭,在一個又一個漂亮的楷字從筆尖躍然於紙上時涼聲道:“本宮給你兩個選擇,要不離開這裡,要不將宮規背出來,你自己選吧。”
莫兒一聽這話立時慌了,連忙跪下道:“奴婢背,奴婢一定會在半月之內就宮規背出來。”
開玩笑,她好不容易纔進宮,若一點好處都沒撈到就離開,未免也太虧了,不就是宮規,她不相信自己還會背不出了。
凌若沒有再多加理會,她知道自己待莫兒的態度要遠較水秀等人嚴厲,但一來,莫兒與她沒什麼感情,更談不上信任二字;二來,嚴厲一些也是爲了莫兒好,受些小苦小罰總好過一時莽撞犯在其他娘娘手裡,萬一遇到個心黑手狠的,連小命都難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