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正登上馬車準備離開紫禁城的衆人皆是爲之一震,尤其是胤禛與胤祥,目光不自覺地望向同樣震驚的凌若,他們是僅有知道凌若去見過榮貴妃的人,更曾經單獨相處過,雖然凌若出來後說只是問一些有關孝誠仁皇后生前之事,但就在他們離開後沒多久,榮貴妃就薨了,無病無災突然去世,必是自盡無疑,凌若究竟與她說了什麼,竟令榮貴妃自盡。
“啊~~啊~~”遠處有數只昏鴉撲棱着黑色的翅膀飛過暮靄沉沉的天空落在宮牆屋頂上,黑羽飛落,帶來無窮無盡的蒼涼與落寞。
紫禁城的硃紅宮牆圈禁了無數女子,終她們一生也走不出這個精緻華美的牢籠,後宮佳麗三千,最終能夠成爲人上人的不過寥寥幾人,其餘的皆淹沒在無情歲月中,根本不會有人去理會她們的生死。
康熙是念舊情的,雖然於榮貴妃有怨,但念在她陪了自己三十餘年,終是保全了她身後的尊榮,以貴妃儀制治喪,諡號榮惠,停梓七日後下葬妃陵,而他也於下葬那日去見了榮貴妃最後一面,想來榮貴妃泉下有知也該安慰了。
回到淨思居後,迎上來的水秀等人被凌若難看的臉色嚇了一跳,忙問其可是出了什麼事,凌若搖頭不語,正歇息間,李衛進來回話說溫格格來了。
若說貝勒府中最得凌若信任的除了淨思居這些人之外必是溫如言無疑,且還有救命之恩,令凌若備感溫暖視若親姐。可眼下她卻頭一回起了疑心,連相交十餘年的石秋瓷都可以翻臉無情,更何況認識尚不足一年的溫如言,真的能夠相信嗎?
“姑娘,可要請溫格格進來?”李衛見她遲遲不發話,面色瞧着也不對,逐小心翼翼地問。
凌若閉目輕輕敲着桌面,與溫如言相處的點滴在腦海中一一閃過,儘管瞧不出什麼破綻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這個心結她終是越不過去,同樣的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溫如言,想到這裡她睜開了眼漠然道:“去告訴溫格格就說我今日累了,讓她先回去,改日再敘。”
聽到這話,李衛等人頓時愣了一下,往常姑娘聽得溫格格來高興都來不及,而今卻避而不見,進了一趟宮怎麼覺着姑娘好像變了個人似的,難道宮裡發生了什麼事?衆人面面相覷以目光詢問唯一跟凌若一道入宮墨玉,可墨玉自己也是一頭霧水摸不着頭腦。
且說溫如言得了李衛回話後微微愕然,她尚是頭一遭在凌若這裡吃閉門羹,隱隱覺着有些不對,難道有什麼難言之隱不方便相見?但凌若不肯見她也無法問個究竟,頷首待要離去,旁邊的素雲忍不住憤憤地啐了一口低聲道:“剛封了庶福晉就翻臉不認人,真沒想到竟也是一個勢利小人,虧得我家姑娘之前那麼照顧她。”
李衛雖也覺得自家姑娘的做法有欠妥當,但聽得旁人辱及姑娘還是忍不住出言反駁,“休得胡說,我家姑娘豈會……”待說到這裡他忽的反應過來,張口結舌地問道:“等等,你……你剛纔說什麼,庶福晉?我家姑娘?”
凌若被德妃特賜爲庶福晉的事在他們剛一踏入貝勒府,就傳得沸沸揚揚,溫如言也是因爲聽到這個消息心生歡喜,所以才迫不及待的趕來,至於淨思居則晚了一點尚未收到消息,墨玉也一直沒機會說。
素雲不顧自家姑娘的勸阻一臉鄙夷地道:“果然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你主子會裝你也會裝,庶福晉有什麼了不得的……”
“住嘴,連我的話也不聽了是嗎?跟我回去。”溫如言一臉薄怒地打斷素雲的話。
“是。”見姑娘動了真怒素雲不敢違逆,狠狠瞪了還沒回過神來的李衛一眼後跟在溫如言身後離開了淨思居。
就在轉身的那一剎那,溫如言看到虛掩的門後面人影閃動,雖然只是匆匆一瞥且是一個側臉,但還是能認出凌若無疑。她就在門後卻避而不見,到底這一趟入宮發生了什麼事,令她刻意疏遠自己?
溫如言帶着滿心的疑慮走了,至於凌若,她真的就站在門後,將外面的話聽得一清二楚,包括素雲那番指責的話,她仰頭看着漆畫的頂樑,嘴裡是說不出的苦澀。
溫姐姐,我可以相信你嗎?相信你不會背叛,相信我們可以做一輩子的姐妹?
這個時候淨思居的人從墨玉口中得知凌若已被封爲庶福晉皆是歡喜不已,只是礙於凌若神色不對不敢驚擾,但每一個人臉上皆是掩不住的喜色,從今往後他們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稱姑娘一聲主子了。
墨玉喚過小路子道:“姑娘這回進宮見了靜貴人,靜貴人賞了好些個東西下來,皆在馬車上,你隨我一道去把東西搬下來,裡面還有幾盒金絲血燕在,等會兒記得拿一盒到廚房給燉上。”
“不必了。”小路子剛要答應,一個冷凝的聲音搶在他前頭道:“把這些個東西全鎖到庫房去,沒我的命令誰都不許動。”
說話的正是凌若,此刻她已經回過神來緩步至椅中坐下,墨玉以爲她是不捨得吃這些個東西逐笑道:“主子,靜貴人賞的東西雖然名貴,但終歸是拿來用的,放久了反而不新鮮;何況這陣子雨多潮溼,若是因此受潮發黴那多可惜。”
“我叫你鎖進去沒聽到嗎?”凌若心中厭惡,聲音不由得含了一絲怒氣。
一直以來她待下人都是和顏悅色,連喝斥都不曾有,而今突然動怒令諸人爲之心驚,慌忙跪地請其息怒,墨玉更是慌忙道:“奴婢愚笨,請主子息怒,奴婢這就去將東西鎖到庫房去。”
看着跪在地誠惶誠恐的墨玉等人,凌若靜一靜紛亂的思緒示意他們起來,“不怪你們,是我自己心中不快,你們將東西鎖進去就是了。”待要揮手讓他們退下忽得心中一動揚臉道:“去將李衛也叫進來,我有話要說。”
要想讓石秋瓷付出應有的代價,絕非一朝一夕所能做到,同樣也絕非憑一已之力所能做到的,論親近,自非墨玉這些日夜在身旁侍候的人莫屬,且往後倚靠他們的地方還有很多,與其到時候遮遮掩掩倒不如現在說明白的好,若真有那二心的,也好早些發現。
待李衛進來後,凌若命人將門窗皆關好,正色道:“你們幾個皆是在我身邊伺候的,也是我最信任之人,而今我有一件關係極大的事要和你們說,這件事可能會危及你們的性命,若你們當中有不願聽的,就站出來,我念在主僕一場絕不爲難,甚至可以爲你們向貝勒爺求一個好去處;但是……”說到此處話鋒一轉含了幾分狠厲在裡面,“若過了今日再讓我發現你們生出背叛之心,絕不輕饒了去!”
衆人心中一凜,情知她之後要說的話必然非同小可,墨玉最是乾脆,直起身子道:“奴婢說過要陪在主在主子身邊,不論何時都不會改變。”
凌若點點頭,目光掃過恭恭敬敬伏在地上的幾人,“那你們呢?”
李衛磕了個頭說道:“只要主子一日不嫌棄奴才,奴才就一日陪着主子,主子去哪裡奴才就去哪裡。”
小路子知自己說話不利索,是以李衛剛一說完他就忙點頭道:“奴才……奴才也……也是。”
“還有奴婢們。”水秀與水月齊聲道:“主子不止待奴婢們好,還讓李衛教奴婢們唸書識字,是真正將奴婢們當人看待,雖然才學了沒幾天,但是奴婢們也知道什麼叫禮義廉恥、孝悌忠信;這輩子絕不敢做出背叛主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