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怡親王、張大人、鄂大人他們一道幫着皇上呢,至於那些宵小早已失盡民心,根本蹦達不出什麼花樣來,皇上大可不必理會。倒是皇上自己要當心龍體,莫要太累了,太醫可是都說了。”凌若一邊替他揉着太陽穴一邊不無擔心地說着。雖現在還看不出什麼,但她能感覺到,自登基後,胤禛的身子就明顯不如從前。
胤禛不在意地揮揮手,睜開眼道:“朕沒事,那些太醫你又不是不知道,平常沒事都能給你說出一堆事來,不必管他們。倒是弘晟怎麼樣了,還是老樣子?”
凌若輕聲道:“嗯,他還是很想年常在。臣妾,畢竟不是他額娘,不如……”
“朕不會讓他回去的!”胤禛驟然打斷了她的話,涼聲道:“沒的讓她教壞了朕的兒子,何況祖宗有訓,六嬪以下不得撫育阿哥格格。既然弘晟這般不知長進,就再關他幾日。”
凌若答應一聲,又道:“皇上,過幾日年將軍就要班師回京了,他若知道年常在如今的情況,會不會心懷芥蒂。”
胤禛聲音一沉,道:“不會的,年羹堯是朕一手提拔起來的人,最是明辯是非,何況朕如此待他妹妹,已是格外開恩。”
凌若目光一閃,聲音卻一如剛纔的柔緩,“如此臣妾就放心,否則若因此影響皇上與年將軍的關係,臣妾可真不知該如何自處了。說到底,那件事也是因臣妾而起。”
胤禛拉過她,溫柔地睇視了一眼道:“你啊,別什麼事都往身上攬,聽說爲着削減用冰的事,成嬪她們曾去找你訴過苦?”
凌若笑笑,不以爲意地道:“也沒什麼,不過是來臣妾這裡坐着聊聊天罷了。”
胤禛是何等樣人,哪有不明白的理兒,略有些不悅地道:“成嬪也是宮裡的老人了,卻不想竟也這般不懂事,她若再多言,你就知會內務府,叫全忠一塊也不用給她送過去了,就說是朕的意思。眼下皇后病着,宮裡頭的事你就多擔待一些,該嚴時就嚴,別鬆過了頭。”
“臣妾知道了,後宮的事皇上放心就是了。”這般應了一句後,凌若陪着胤禛用過晚膳方纔回宮,若不陪着,就怕胤禛一忙起來又忘了用膳這茬事。
到了宮中,沒看到弘曆人影,一問之下方知是給弘晟送飯去了,搖頭不語,此事她早就知道了,只不明白弘曆爲何這麼喜歡去送飯,他們兩個不是向來互不對眼嗎?
卻說弘曆到了佛堂,對於弘晟難聽的謾罵充耳不聞,只將飯菜一碗碗端出放到桌上,又將中午剩下的空碗收進籃中。
“今兒個課間,朱師傅講了論語還有對聯,臨下課時還給我們佈置了一道上聯,要求明日再去時對出下聯。這聯子卻也古怪,我想了好久都沒有頭緒。”弘曆一邊說一邊偷偷打量弘晟。
弘晟被他說得起了好奇心,雖然不服,但弘曆的學問他是知道的,在幾個皇子中那是頭一份的拔尖,即便自己一味刻苦,也不過與他不相伯忡而已;眼下竟有聯子難過他,究竟是什麼樣的怪對?
這般想着,面上卻不肯露了分毫,冷笑道:“哼,這聯都是一樣的,哪有什麼怪不怪的,分明是你自己笨。”
弘曆等的就是這句話,臉上一喜,又強行壓了下去,故做生氣地道:“纔不是呢,就算是你也肯定做不出來。”
弘晟一聽愈加不服,大聲道:“光說這個做什麼,只管把上聯說出來就是,難不成你怕我對出來掃了你的臉。”
“哼,既然你不聽勸告,那就儘管試去,聽清楚了。”弘曆負手在背後,學着朱師傅那樣清咳了一聲,故作深深地道:“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
一聽到這個對子,弘晟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弘曆在念對聯時,數個朝字之間讀音各不相同,朝又同潮,是以,這個聯子其實應該是:海水潮,朝朝潮,朝潮朝落。
這是一個同字異音聯,就像弘曆說得,很怪,要想工整的對着絕對不容易,怕是連朱師傅也是搜刮肚腸想出來的,只是他怎麼會留這麼難的一個聯子給弘曆他們對,不太合情理啊。
弘晟接連想了幾個,都覺得不好,可是大話已經說出口,要是現在對不上來,豈非讓弘曆笑話,是以他一言不發地在佛堂中來回走着,絞盡腦汁想要對出一個工整的下聯來,好在弘曆面前揚眉吐氣一番。
弘曆也不催促,好整以暇地尋了一個椅子坐下,待得等了一盞茶功夫還不見弘晟作答,便道:“三哥,想不出來就別硬想,飯菜可都要涼了,不然等吃完飯之後再想。”
“你別說話!”弘晟頭也不回地說了一句,猶在那裡苦思冥想,口中更是念念有詞,不時仰天思索,整個心思都沉浸在對聯之中。
弘曆自討了個沒趣,聳一聳肩不再說話,唯有手指有節奏地叩着雞翅木雕花的扶手,若仔細看,就會發現他嘴角微微上揚,心情看起來竟是不錯。
又過了一刻鐘功夫,弘晟眼睛一亮,如夜空中驟然亮起的星子,閃耀着璀璨的光芒,激動地道:“我想到,想到了!”
弘曆剛剛打了一個哈欠,早晨起的太早,午後又不曾休息,使得天還沒暗就開始有些犯困,不過弘晟的話瞬間趕走了他的睡意,從椅中跳起來急切地問道:“果真嗎?是什麼?”
弘晟得意地瞥了他一眼,擡了下巴道:“聽仔細了:浮雲長長長長長長長消。”
弘曆跟着默唸了一遍,明白了這個對聯的念法,長同漲,所以,此聯爲:浮雲漲,長長漲,長漲長消。
想明白了聯子,弘曆立時一臉佩服地道:“三哥好智謀,竟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想出如此工整絕妙的對聯,實在讓我自嘆不如。”
弘晟沒想到弘曆這麼輕易就認輸,頗有些意外,不過仍是難掩得意之色,發泄一般地笑道:“那是自然,我早說過你不如我,偏你還非不信!”
自被迫離開翊坤宮後,弘晟尚是第一次這般高興,不止是因爲對出了下聯,還因爲十幾年來,他終於穩穩壓過弘曆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