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能放下,又何需藉助這些小船,一切皆只是自欺欺人罷了。”說到此處她將手中紙船遞到靖雪面前,那個遠字春日下無所遁形,“公主是喜歡徐太醫對嗎?”無錯小說網不跳字。
沒有吃驚,沒有異色,有隻是淡淡卻任春光再好都化之不去哀傷,回眸,想笑卻笑不出,唯有從脣齒間迸出聲音響徹彼此耳邊,“歡喜又如何,他意始終只有鈕祜祿凌若一人。”
“你……”深藏心秘密被人一言點破,凌若悚然變色,不等她說什麼,靖雪已經幽幽道:放心,我不會將這個秘密告訴任何人。”
不知爲何,她言語中有一種令人信服力量,令凌若驚惶心漸漸安定下來,“你如何知曉?”這一問等於承認了靖雪話,若靖雪有心誆她已然中計,然心裡卻下意識地認爲靖雪不是那種人,這種感覺很奇妙,凌若尚是頭一回這般沒來由信任一個人。
靖雪默然一笑,手撫着隱隱作痛胸口道:你瘋那些日子,我跟隨徐太醫去別院爲你治病,雖然他掩飾得很好,但依然被我發現他待你不同,那種專注深切目光,以往我從未他眼中見過。”
“公主聰慧絕倫非常人可及。”僅憑一個目光便看至如此地步,除了聰慧絕倫四個字凌若想不出其他。
“聰慧嗎?有時候看得太透徹並不是一好事,我倒寧願自己蠢笨一點,如此活着也會開心些。)”靖雪接過她遞來紙船緩緩將折起地方打開,這是一張輕淺如桃花粉色花箋,上面只有一個小小遠字,手指緩緩撫過,目光輕柔如許,春光落她側臉上,透着一種晶瑩剔透,一如這個女子心。
“還記得我第一次見到他時候,也是這樣天,晴好無比,碧澄澄瞧不到一絲雲,他太醫院門口搗藥,陽光拂落他一身明媚,你知道嗎?那一刻我覺得好溫暖,這種溫暖我宮中從未感受到過,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所以我藉口喜愛醫術,經常出入太醫院,甚至求皇阿瑪出宮,爲得便是多見他幾眼,多瞭解他一些,然而看到越多卻越不開心。”說到這裡時明亮目光漸漸黯淡下來,像一盞風中飄搖不定燭火。
“我可以叫你凌若嗎?”無錯小說網不跳字。她突然這樣問。
“自然可以。”凌若連忙回答,旋即又問道:徐太醫與公主說了許多嗎?”無錯小說網不跳字。
靖雪搖搖頭,鬢邊是從髮髻上垂落紫金鏤花流蘇,“他並不經常與我說話,確切來說,只有我問他事情時候纔會說上幾句,黃芪、白朮、天麻、傷寒、痢疾……藥材與病理便成了我與他全部話題。那時我並不曾想過太多,只是喜歡與這樣一個溫暖人說話罷了,可是日子久了……我開始分不清只是純粹意那份溫暖還是意他人,直至我看到他急匆匆隨四哥派來人出宮,相識那麼久,我尚是頭一次看到他如此失態樣子。那時我很不解,直至別院中看到你,看到他看你時目光……”側目,眸中不知何時染上了一層令人心酸濛濛水意,“我知道,即便你一輩子瘋顛,他也會留你身邊,只可惜,你是四哥女人,生死廢庶,皆脫不了這個身份。”
凌若默默看着她,這是一個什麼樣女子啊,世間一切事物她眼前都似化成了晶瑩透明水晶,無所遁形。然世事往往看越清楚越痛苦,正如她所說,寧可愚笨一些。
因爲……很多時候,愚笨亦是一種難得福氣。
“我與徐太醫確實自幼相識,也曾有過許定終身之約,但那都是過去事,從我被指給四阿哥那一天起,與他就再無干系,他婚娶亦與我無關,公主實不必爲此傷懷。”話說到這份上,已沒必要再隱瞞。
靖雪靜靜地望着被風帶起陣陣漣漪湖面,那些已經飄遠小船被風吹又折了回來,手鬆開,紙被拂過湖面風所帶走,半空中盤旋飛舞,“你瞧這張紙,折過了就是折過了,不論怎麼去想辦法撫平都會有痕跡,人生亦復如是,他心裡永遠會有你存,誰都取代不了。何況……”紅脣彎起,勾勒出一道苦澀弧度,“身天家,嫁娶又如何能自由,一切不過是我一廂情願罷了。”
聽她這話似乎知道了什麼,果然,她接下去道:皇阿瑪曾與我提過張相兒子,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意味着皇阿瑪想將我指給他爲妻,否則不會無緣無故提起。”
紙船已經飄回到了靖雪腳下,成羣結隊停那裡,哀思始終是放不走,繼續糾纏眉間心中。
一隻色澤豔麗蝴蝶自遠處掠過湖面而來,扇着翅膀凌若與靖雪身邊繞了一個圈後飛走,不知要去向哪裡,不知會停哪朵花上……
靖雪目光一路追隨蝴蝶遠去,有無渴望眼中,“你瞧,這個春天多麼美好,真想打造一個籠子將春天牢牢鎖住,可終,鎖住只能是自己。”
凌若不知該說什麼,這樣一個聰慧女子面前,任何安慰都是無用,因爲她已經看透了一切一切,太明白自己將要走是一條什麼路。
直至回到圓明園,依然感覺有塊大石壓胸口,令她透不過氣來,人生本就無奈,生天家是可憐,貴不可及外表下是重重束縛,縱然是一國之君康熙,只怕也有許許多多身不由已,何況靖雪。
之後,凌若曾尋機會與容遠談過,無奈他始終無意於此,被逼極了說自己早已下定決心終身不娶。
而靖雪,於他來說像一個被迫背上包袱;想來靖雪也是明白這一點,所以從不曾逼迫於他。
神女有心,襄王無夢,一切終是無緣……
又或者,他們緣份並不屬於這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