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這聲音已知來人是誰,凌若只想不到會這種情況下與這位享有府中頭一份尊貴女子相見。
轉頭,果見大腹便便年氏綠意攙扶下站不遠處,神情漠然地盯着自己。凌若不敢有所怠慢,上前依禮屈聲道:妾身見過年福晉,福晉吉祥!”
從凌若回府至今,年氏一直沒有露過面,一則是因將近臨盆身子不便;二則也是因爲她並不願見凌若,她看來,一個曾發過瘋女子如何有資格回雍王府。
今日她心血來潮,想起哥哥前些日子送來那批馬,有心來挑一匹,雖然眼下不能騎,但也可先選出來,另行飼養;不曾想剛一到馬房就看到凌若那裡,還選着她哥哥送來馬。
“誰許你來這裡挑馬?”年氏也不叫起,美目冷冷落凌若頭頂。
“回年福晉話,是……”狗兒見年氏面色不善,唯恐她藉故生事,忙要解釋,不想年氏已冷眼掃來,喝道:我與凌福晉說話,你插什麼嘴,退下!”
年氏來府中威信極高,狗兒雖是胤禛身邊人,卻也不敢造次,只得閉嘴退到一旁。
凌若低頭道:讓妾身來選馬是王爺意思。”
聽到這句話時,年氏神色有些許扭曲,管身朝雲閣少有踏出之時,然府中消息卻經由下人之口一一傳到她耳中,自然曉得胤禛多有帶凌若外出騎馬事,而這本是專屬於她一人榮耀!
手緊緊捏着扇柄,用力地似要將之捏碎一般。|綠意見其臉色不對,忙小聲勸道:主子當心腹中小阿哥,鄧太醫說了,您不可太激動。”
年氏長吸一口氣,強抑下心中怒意微笑道:王爺對妹妹可真是好。正好,我對馬也些認識,不如讓我這個做姐姐,替妹妹選一匹良駒如何?”
“能得姐姐慧眼選馬,妹妹自然求之不得。”
她恭敬令年氏嫣然一笑,彎起嬌豔如桃花脣畔指了馬房裡面一匹馬道:依我看,就那匹好了,去,把它牽出來。”
初九順着她指方向看去,神色怪異,嘴脣蠕動了一下但沒敢發出聲音,依着年氏話將她指馬牽出來。待得看清那馬模樣後,凌若與狗兒皆有種愕然之感。
倒不是說這匹馬不好,又或者跛腳瞎眼,恰恰相反,論血統此馬絕不下於裂風,問題只於這匹馬太小,顯然是剛生出不久,論個頭尚不足其餘馬一半。
“妹妹身嬌體弱,那些高頭大馬怕是會傷到妹妹,所以依姐姐看來,這匹幼馬既不會摔着也跑不,適合妹妹不過。”
年氏撫着高高隆起肚子睨了凌若一眼不無諷意地道:往後妹妹就牽着它府裡四處走走,至於府外還是不要去了,否則萬一被別馬一個看不順眼踩死了,可別怪我這個做姐姐沒提醒你。”
“福晉如此關懷備至,實令妾身受寵若驚。”凌若不卑不亢地欠一欠身,對她刻意蹊落恍若未聞,“這馬妾身會好好讓人照顧,至於府外……”她頓一頓含了幾許笑意道:再小馬總有長大時候,不可能永遠甘心待於馬廄之中。”
她笑令年氏感覺無比礙眼,冷然道:不甘心?笑話,一個畜生也會知道什麼是不甘心嗎?再者說了,妹妹好歹也是一個大活人,難道還制不了一個畜生,它不聽話打斷它腿就是了,沒了這幾隻賤蹄子看它如何再去外面撒野鬧騰!”
這番話已是極爲難聽,明裡說馬,實則指是誰,衆人心裡一清二楚,連初九也聞到了瀰漫空中濃重火藥味,頭低低垂着不敢擡起,唯恐被無辜波及。
凌若捺下心裡怒意,淡淡道:多謝福晉教誨,妾身記下了。”
年氏眼波一轉,毫不客氣地道:可要真記住纔好,彆嘴裡說說心裡卻存了別心思,到時候只會害了自己。”
扔下這句暗含警告話語,年氏綠意攙扶下緩步離去,待她走得不見人影后,狗兒方纔長出一口憋了許久濁氣,直起身對神色漠然凌若道:凌福晉,您還是重選一匹馬吧。”
“不必了。”凌若拒絕了他好意,手輕輕撫過那匹通體赤色小馬,那馬兒睜着一雙如嬰兒般通透大眼,親呢地拿大頭蹭凌若手掌,嘴裡還發出嗚嗚聲音,彷彿撒嬌。
“就它吧,好好養着,過個幾年便是一匹出色良駒,這段時間,若需要騎馬就讓初九馬房裡隨意給我挑一匹就是了。”初九提及這匹小馬尚未取名,略一沉思道:既然一身赤色,就叫它赤練吧。”
見她賜了名,初九連忙道:凌福晉管放心,奴才一定好生照料赤練,不讓它出一點事。”
從馬房出來已是日正當中,凌若停下腳步眯眼看向頭頂似火驕陽,明明熱得渾身冒汗,眸底卻依然一片冰寒,一個個皆容不下她,但那又如何,這本就是一條舉目皆敵路。
數日後,康熙四十八年五月初五,年氏再度產下一子,取名福沛,排行第三。曾經失去過一子年氏對這個孩子越發珍視,早臨盆之前已命綠意他們去民間討來百家布,親手做成小衣給福沛穿上,盼着這個孩子可以平平安安養大。
也就這一月,京城開始出現太子與皇上嬪妃私通傳言,等朝廷有所覺時,這個傳言已是人皆知,無從查起;只知這個傳言似乎非起於一處,而是幾處相疊,使得流傳範圍極爲廣泛。
此時,太子已經被釋了禁足,康熙念孝誠仁皇后份上,再加上太子禁足中數度呈信痛訴悔意,終是原諒了他。爲保皇家顏面,當時場幾個宮女太監被秘密處死,其餘人等亦被康熙下了禁口令,言稱若敢外泄露半句,格殺勿論。
然就是這樣禁令前,事依舊被傳了出來,雖然是民間流傳,難辯真假,但這已經足夠了,朝中百官對此事猜測紛紛,尤其是通過各種渠道得知鄭貴人確被廢黜至辛者庫之後,再聯想到那段時間康熙突如其來罷朝,此事可信度一下子提高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