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璉點點頭,隨凌若一起進到暖閣,明玉正坐在裡面發呆,聽到門開的聲音,嚇了一大跳,待看清是凌若後,連忙起身行禮,“兒臣給皇額娘請安,皇額娘吉祥。”
凌若沒有叫起,盯着擺在角落裡的兩盆炭火,涼笑道:“怪不得一進來就感覺如此暖和,原來是燒了兩盆炭。”
明玉忍着雙膝的痠麻,道:“兒臣怕冷,所以就讓人多燒了一盆,請皇額娘恕罪。”
凌若冷冷道:“多燒一盆炭罷了,哪裡需要恕罪這麼嚴重,你身爲皇后就算燒個十盆二十盆,哀家也不會說什麼。大清皇室,還不至於連這麼一點炭都捨不得。哀家只是不明白,皇后何以一邊自己燒炭取暖,一邊去讓永璉去冰天雪地中跪着,你自己摸摸他的手,冷得跟冰塊似的,連話也說不利索。他不是奴才,不是宮人,而是你的親生骨肉,哀家問你,你如何捨得?!”
這一番話,說得明玉眼眶一紅,哽咽道:“兒臣也不捨得,但永璉最近越來越難管教,兒臣說一句,他便能頂上兩句,若是由着下去,只怕以後性子乖張,誰都管不了他,兒臣萬般無奈之下,才命他去外頭跪着。兒臣雖待在這暖閣中,未受一點寒冷,可兒臣心中比誰都難受。”
“性子乖張?你倒是說說,如何乖張法?”凌若雖然已經知曉了事情的大致經過,但還是想聽明玉親口說一遍。
“是。”明玉艱難地應着,雙腿因爲屈得太久,直打哆嗦,凌若也不爲難她,道:“站直了回話吧。”
明玉如逢大赦,連忙道:“是,多謝皇額娘。”隨後,她將事情講述了一遍,臨了道:“兒臣這麼做,也是爲了永璉好,可他不止聽不進去,還與兒臣頂撞,兒臣一怒之下,這才罰他去跪着。其實兒臣的本意是要他知錯,豈知永璉始終不肯認錯。”
凌若輕撫着永璉的頭,緩緩道:“永璉已經七歲了,而且聰敏早慧,也懂得看人,既然他覺得嫺妃對他不曾存壞心,皇后你又何必一意孤行呢?”
明玉愕然看着凌若,許久方纔道:“連皇額娘也覺得兒臣錯了嗎?”
凌若意有所指地道:“無關對錯,只是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杆稱,你的稱未必是對,別人的稱也未必是錯,明白嗎?”
明玉沉默了一會兒,道:“兒臣明白皇額孃的意思,但兒臣所做的一切皆是爲了永璉好,兒臣是他額娘,斷然不會害他。”
“你不會害他,嫺妃就一定會害他了嗎?”凌若看着她道:“皇后,你最大的問題,就是先入爲主,任何事情,一旦你認定了,任憑別人怎麼說都聽不進去。但就如哀家剛纔所說的,你不一定是對,別人也不一定是錯。凡事,當多聽多看多想,莫要被一片小小葉子障了你的目。”不等明玉說話,她又道:“這宮裡頭,到處都是披着人皮的鬼魅,你身爲皇后,更應明辨是非,不要太過主觀,明白嗎?”
明玉見其處處幫着瑕月說話,心有不忿,道:“皇額娘以前告訴過兒臣一句話,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難道這句話也錯了嗎?”
凌若見她絲毫沒有將自己的話聽進去,不由得加重了語氣道:“這句話沒有錯,但你只顧着防嫺妃,有沒有防過其他人?有沒有想過那些人有可能害你?沒有,正因爲這樣,哀家才說你凡事太過主觀武斷,不夠客觀仔細。在這一點上,你真應該好好反省反省,同時也好好想想,如何才能將這個皇后做的更稱職。”
後面這句話落在明玉耳中,猶如驚雷滾落,震得她半天說不出話來,許久,她艱難地道:“皇額娘覺得兒臣做的不好?”
凌若知道自己剛纔所言對明玉的打擊,但她容忍維護了明玉那麼多年,有些話,也該是時候說了,“你的優點是端莊大度,缺點是主觀武斷,要想做一個真正能夠母儀天下,明察秋毫的皇后,必須得要改掉你的缺點。”
明玉自嫁給弘曆後,還從未受過這樣嚴厲的指責,一時間臉頰猶如火在燒一般,低低道:“是,兒臣知道了。”
“希望你是真的知道。”說罷,她輕撫着永璉的臉頰道:“今日的事,哀家不希望再看到,否則哀家可不會像今日這樣,輕易就算了。”
聽到這裡,明玉終於忍不住道:“難道兒臣連管教永璉的權利也沒有嗎?”
“若永璉真的犯錯了,莫說是罰他去外面跪着,就算你把他的腿打斷了,哀家也不會說一個字,但現在他並沒有犯錯,僅僅是因爲皇后覺得他的話不合你意,所以讓他去外頭跪着,道理何在?”
明玉緊緊咬着脣,沒有說話,凌若掃了她一眼後,道:“若皇后覺得哀家這話爲難你的,哀家不介意將永璉帶去慈寧宮,由哀家親自教導。”
明玉明白凌若的意思,她若說一個不字,永璉就會被帶到慈寧宮,萬般無奈之下,只得道:“兒臣謹記皇額娘吩咐。”
凌若看出她並非心甘情願說出這句話,也不多言,只道:“既然一切都清楚了,哀家也該回去了。”說罷,她低頭道:“永璉,往後有什麼事,儘管來與皇祖母說,知道嗎?”
永璉乖巧地道:“是,永璉記下了,孫兒恭送皇祖母。”
在凌若離開後,永璉走到一言不發的明玉面前,小聲道:“皇額娘,您……”
不等他把話說完整,明玉便道:“小六子,帶二阿哥下去,除了水月之外,其他人也統統給本宮下去。”
宮人不敢怠慢,趕緊各自下去,待得暖閣中只剩下她與水月兩人後,明玉冷冷道:“太后突然來此,是不是與你有關?”
水月跪下道:“是,奴婢擔心二阿哥會受寒,所以斗膽去請太后過來,請主子恕罪。”
“主子?”明玉呵呵一笑,厲聲道:“你眼裡還有本宮這個主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