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微一點頭道:“既是沒事,本宮就放心了。”說着,她嘆了口氣道:“本宮原想與她盡最後一點情份,沒想到她至死都不曾有悔意,只一味怪本宮壞了她的事情。”
秋菊在一旁道:“葉赫那拉氏已死,主子莫想這些了,您累了一天,奴婢扶您回去歇着吧。”
胡氏頷首,由秋菊與李四左右扶着她離開,走得他們走遠後,德海方纔站起身後,對身邊的幾個宮人道:“明兒個一早,就把葉赫那拉氏送出宮去埋了,如今天氣熱,耽擱久了,這屋子裡可沒法待人。”
宮人連忙答應,有一個人走過去查看了一番,滿面疑色地道:“總管,李公公說葉赫那拉氏是自己掙開的,可是她手上並沒有掙脫的痕跡,這事兒似乎有些怪。”
德海斜睨了他一眼,面色不善地道:“你這麼說,是懷疑李公公在撒謊?”
“小的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不等他說完,德海已是冷然道:“沒什麼好只是的,總之依咱家的話去做,旁的事情不要多嘴,明白嗎?”
宮人被他喝得一愣,趕緊低頭答應,德海望了一眼仍在屋角的碎布,轉身離去;他怎會看不出裡面的貓膩,只是做到他這個位置,很清楚宮中的生存之道,曉得什麼事該過問,什麼事該裝聾作啞,左右葉赫那拉氏與他又沒什麼關係,總之能夠交差就行了。
天色剛亮,葉赫那拉氏被弘曆行斷椎之刑,誅滅一家老小的事便已經傳遍了後宮,就連遠在辛者庫的蘇氏亦知曉了,將這個消息告訴她的,正是永璋。
“兒臣聽說,昨夜裡皇額孃親自去了養心殿,緊接着皇阿瑪就下旨了,連夜行刑,兒臣剛纔過來的時候,看到慎刑司的人正運送葉赫那拉氏的屍體出宮。”
蘇氏捻着拂珠,微微一笑道:“恭喜皇后,又除了一個眼中釘。”
永璋想了一會兒道:“兒臣倒是覺得這次的事不能怪皇額娘,葉赫那拉氏利用天災,煽動民亂,還想買通順天府的人殺了那幾個人,實在過於狠毒。”
蘇氏瞥了他一眼,淡然道:“葉赫那拉氏做出這樣的事,自然該死,但皇后……她始終母儀天下,就不該慫恿皇上滅了葉赫那拉氏一家人,那可是十幾條活生生的性命,他們當中許多人都不知道這件事,突遭枉死,何其無辜?更不要說還流放三族。”
“這倒也是。”永璋有些不忍心地道:“不如趁着他們還沒有行刑,兒臣去勸勸皇阿瑪,或許……”
不等他說完,蘇氏已是搖頭道:“沒有用的,你皇阿瑪正在氣頭上,如何聽得進去,除非皇后去勸,不過……看她昨夜的態度,便知道她無心饒這些人的性命;不過也是,以她的性子,既然抓到了機會,就一定會斬草除根。”說到此處,她話音一轉,“我讓你做的事,都做好了嗎?”
“一切都依額孃的吩咐辦好了,只是……”永璋遲疑地道:“兒臣不明白額娘爲何要讓兒臣費力做這些?他……當真會有用嗎?”
蘇氏望着她日日相對,卻從來不信的佛像道:“兵書上有一句話,叫‘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要贏一個人,就必須得先知道他所有的優缺。”
“兒臣知道,但是與此相比,兒臣更希望能儘快復額娘之位,讓您不必再困在此處。”面對永璋的言語,蘇氏笑一笑道:“不必着急,會有那一日的。”停頓片刻,道:“知道你皇阿瑪什麼時候南巡嗎?”
“暫時還未聽皇阿瑪說起,不過應該就是這段時間的事了,之前也是因爲皇額娘懷孕,這事兒才擱了下來。”
蘇氏點點頭,叮囑道:“記着,一定要跟你皇阿瑪南巡,好生表現,這樣你明年開牙建府之時,纔能有一個好差事,好爵位以及……好前途!”
永璋望着供桌上那尊小小的博山爐,瀰漫在屋中的檀香氣息就是從那裡散發出來的,自嘲地道:“不論兒臣表現的多好,皇阿瑪眼中,怕是都不會有兒臣了。”
蘇氏盯着他道:“你是說十二阿哥?”
永璋點頭道:“皇阿瑪本就寵愛皇額娘,如今得了十二弟,這眼裡,怕是隻看得到十二弟一人了。”
蘇氏走到供桌前,擡手輕輕一扇,原本筆直升起的嫋嫋青煙一下子散的失了開狀,猶如無依的遊魂,“你不必理會別人,只要做好自己的份內事就行了。”說着,她抓住永璋的肩膀,一字一句道:“一定要好生顧着自己,只有你好了,額娘纔有希望離開這裡,明白嗎?”
待得永璋答應後,她面容一緩,道:“對了,怎麼不見永珹,他去了哪裡?”
自從黃氏過世後,永珹便與永璋走得很近,也常有來看蘇氏,較之以往,親近了許多。
“四弟本想與兒臣一起來,但師傅給他佈置了許多課業,一時難以完成,只能改日再來看額娘。”
蘇氏眸光微鬆,溫言道:“原來如此,你若是課業繁忙的話,也不必經常來看額娘。”
“兒臣沒事。”永璋笑着說了一句後,神色忽地黯然了下去,低聲道:“再說,除了看望額娘之外,兒臣也不知還能去做什麼,姨娘也被皇阿瑪被禁在了永壽宮中,除了額娘與四弟之外,兒臣連說句話的人也沒有。”
見永璋提及魏靜萱,蘇氏眸中掠過一絲冷意,輕聲道:“誰讓你姨娘被人所害,希望她吉人天相,有朝一日可以脫困。”
永璋點點頭,在與蘇氏又說了一陣子話後,方纔離開了辛者庫。
不管宮中如何流言紛紛,也不管宮中有多少猜測,葉赫那拉氏一族的結局都不可改變,家人被處死,三族被流放。
不過,李文忠在奉旨監斬的時候,發現葉赫那拉氏一族少了一個人,乃是庶出的三小姐,因爲自幼體弱,去了鄉下老宅中養病,所以不在京中;不過皇帝的旨意不會因此有所改變,李文忠問清地方後,當即派差役去鄉下捉拿,然等他們兩日後趕到之時,那所宅院已是人去樓空,那名庶出的小姐亦不知去向,遍尋不至後,只得由依着其府中僕人的描述畫下樣貌,然後交由刑部發文各府縣衙通緝此人;不過想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個人,不吝於大海撈針,所以一直都不見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