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曉得自己是怎麼寫完了,直至李母拿着這張休書擲伊蘭臉上方纔回過神來,筆桿子被他捏得咯咯作響,連手上沾了墨跡也不意。
“拿着這張休書即刻給我滾出這裡,往後,我都不想再見到你!”李母對伊蘭深惡痛覺,一刻也不願多看。
伊蘭麻木地撿起那張輕飄飄卻決定了她今後命運紙片,上面“休書”兩個字是如此刺眼,令她有一種要將狠狠撕碎衝動,但是她忍了下來,只是慢慢攥緊,同時從喉嚨中擠出幾個字來,“李耀光,你有種!”
她離開,李耀光隨之跟了上去,大門前攔住她道:“夫人,你……”
伊蘭死死忍着眼裡淚,揚一揚手上那張紙片冷笑道:“李大人這麼就忘了嗎,我已經不是你李耀光夫人。”
李耀光心裡同樣難受得緊,“你知道我不想休妻,只是娘此刻氣頭上,我也勸不了她,總不能當真眼睜睜看着她一時氣憤而去撞牆。”
“所以你就一紙休書,置我於不顧?”這句話伊蘭以近乎咆哮語氣置問出聲。
“自然不是,夫人你暫且回岳父母家住幾天,休書事不要讓他們知道,等我勸妥了孃親就去將你接回來,你依然是我李耀光名媒正娶妻子。”這是李耀光寫休書時就已經想好計策。
“不必了!”伊蘭冷冰冰拒絕了他好意,“你我夫妻情份你寫下這紙休書時候,就已經恩斷義絕。李耀光,我這裡發誓,我一定會要你們李家每一個人爲今日事付出代價!”
她離去,決絕不留一點餘地,不止是對李耀光,也是對她自己!
今日,是她鈕祜祿伊蘭一輩子抹之不去恥辱,十年歲月,換來卻是一紙休書,她若不報此仇,怎對得起自己!
出了李府後,伊蘭僱了一乘小轎前往凌府,一路之上,她皆死死忍住|搜索看|淚,不肯落下一滴,既然李耀光如此無情無義,她何必再爲這種人落淚。
“這位娘子,凌府到了。”轎子穩穩落地,轎伕聲音隨之傳來。伊蘭深吸一口氣順着轎伕挑起簾子下了轎,正要準備進府,其中一個臉色黝黑轎伕攔她面前賠笑提醒道:“娘子還未給銀子呢。”
伊蘭這纔想起自己坐不是平日府中轎子,當下往袖中摸去,卻是剛纔出來匆忙,什麼都沒帶,身邊一些銀子也沒有,略有些尷尬地對那兩轎伕道:“我現身上沒銀子,等我進去後再叫人送出來給你們。”
一聽這話,兩名轎伕登時沒了笑容,口氣生硬地道:“真不好意思,咱們做是小本生意,向來沒有賖帳例子,都是現僱現結。”
伊蘭本就憋着一肚子氣,聽他這麼說,臉也拉了下來,“我何時說過賖帳,此處是我孃家,只要我進去便立時可以拿銀子給你,保證一分不少。”
兩名轎伕都是市井中討生活,多少有些眼力勁,看凌府那樣子便知道應該是有些家底人家,甚至可能是做官,若眼前這個女子進去後不遣人將銀子送出來,他們可不敢上門催討,否則討不到銀子是小,搞不好還會被人打一頓,這種事以前也曾遇到過,所以他們說什麼也不會放伊蘭進去。
伊蘭見說了半天他們都不肯聽,不禁怒道:“你們這眼底,不就一錢銀子嗎,難道我還會賴帳不成?我還有事,趕緊給我讓開!”
黑臉那個轎伕仔細打量了伊蘭一眼道:“這樣罷,我看娘子發上那隻鎏金簪子不錯,不若就拿這個來抵轎資如何?”
伊蘭下意識地擡手摸着簪發上蝴蝶穿花金枝,指尖冰涼令她神思一陣恍惚,這隻簪子還是成親當日,李耀光親自ha她發上,說這是李家傳家寶,素來只傳嫡子嫡媳,言猶耳,袖間卻已多了一張休書,世事……真是可笑至極!
回過神後,她冷笑地盯着那兩個轎伕道:“你們兩個可真是好盤算,居然想訛我東西?什麼鎏金,這可是純金簪子,足有五兩重,莫說是轎資,就算包下你們轎子一年都綽綽有餘。哼,簪子你們就別想了,想要銀子就放我進去。”
雙方各執一詞,哪個也不肯讓,正自僵持不下時,凌府門打開了,出來一個年約五旬着一身灰藍袍子男人,一邊開門一邊嚷嚷着,“吵什麼呢?吵什麼呢?要吵去別過吵,凌大人府前也敢喧擾,小心送你們……”他擡頭,恰好看到被轎伕擋着伊蘭,微微一驚,忙迎上來賠笑道:二小姐您來了,奴才給二小姐請安。”
伊蘭淡淡應了一聲,道:“拿一錢銀子給這兩人。”說罷,徑直越過他們進府,富察與凌柱正屋中說話,看到伊蘭進來,又驚又喜,富察氏招手道:“怎麼突然回來了,耀光呢,他沒陪你回來?”
她不問還好,一問之下,伊蘭忍了許久淚登時落了下來,委屈地撲到富察氏懷裡大哭不止,這一舉動可是把凌柱夫婦給驚住了,富察氏忙撫着她背道:“怎麼了?好端端何以哭得這般傷心,可是耀光欺負你了?別哭了,好生說給阿瑪與額娘聽。”
“是啊,伊蘭你這樣一味哭也不是個事兒,與阿瑪說說啊,若真是耀光做不對,阿瑪去李家替你說道。”看伊蘭哭得不氣不接下氣,凌柱也是心疼不已,幫着一起勸說。
伊蘭越哭越傷心,越哭越委屈,足足哭了近半個時辰才慢慢收住眼淚,抽噎着道:“李耀光沒有欺負女兒。”沒等凌柱夫婦歇口氣,她又說出驚天之語,“因爲他已經將女兒休了!”
“什麼?!”凌柱夫婦大驚失色,駭然起身盯着跪地上伊蘭道:“你……你說真?這種事可玩笑不得。”
上次他們夫妻來時還好端端,且這十年來一直恩恩愛愛,耀光是連妾室都沒納過一個,怎索“海天中文”看|麼幾日功夫就說休妻了,而且之前一點風聲也沒有,這實讓他們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