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爾佳氏知道他想說什麼,拭着弘曆額頭晶瑩汗水道:“難道連你也不相信自己額娘是什麼樣人?”
“當然不是。”弘曆急急否認,但下一刻他又垂了頭,有些難過地道:“只是若非如此,額娘何以會突然離去,連我也不告訴;再說她是皇阿瑪妃子,豈可隨便出宮。”
“相信你額娘,她一定會回來,因爲……”瓜爾佳氏淺淺一笑,“這裡有她心牽掛人。所以啊,弘曆“海天中文”全|文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等着你額娘回來。”
弘曆用力點頭,“弘曆知道,可是弘曆真好想額娘!”說着,眼淚當着瓜爾佳氏面流了下來,不勝傷心,始終他都只是一個十一歲少年……
瓜爾佳氏輕拍着弘曆背,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安慰,因爲連她都不知道凌若去了哪裡,只知道驟然一日醒來,這人就失了蹤影,緊接着宮裡傳得風言風語,說熹妃與徐太醫有私情,兩人相約私奔等等,傳得不亦樂乎。
她與溫如言聽到這些謠言穢語皆是氣憤不得了,可是又無可奈何,傳這話不是一兩人,而是闔宮上下皆傳。她們實忍耐不過皇后面前提起時,皇后只說了一句話:無風不起浪。
瓜爾佳氏直覺皇后對凌若失蹤事有所瞭解,甚至脫不了干係,卻無法得到確切信息。
而胤禛,這件事中態度也很奇怪,凌若失蹤這一個多月,他不曾來看過弘曆也不曾踏足過承乾宮,竟似是將這裡遺棄了一般。
可憐就是弘曆了,原本,他是幾位皇子中得聖眷一位,可是一夕之間,先是額娘莫名失蹤,胤禛又不見他;緊跟着宮裡那些人傳出風言風語,待他態度也變了,輕慢不屑有些得臉奴才還敢給他臉色看。
她與溫如言雖然百般維護,但始終改變不了整個局面,只能眼睜睜看着弘曆一日比一日沉默。
她們不是沒試過找胤禛問凌若事,那日去養心殿請安,溫如言剛提了一句,胤禛就將手裡茶盞狠狠擲地上,臉色陰沉得嚇人。從此以後,就再沒人敢胤禛面前提及鈕祜祿凌若這個名字。
“姨娘,這裡日頭大,你身子不好,先回去吧。”弘曆哭了一陣,止住眼淚對瓜爾佳氏說道。
瓜爾佳氏見他這個情況下,還知道關心自己,鼻尖酸澀不已,忍着眼淚道:“那你答應姨娘,如果受不住了,就去向你皇阿瑪認個錯,千萬不要逞強。”
待弘曆答應後,瓜爾佳氏想想還是不放心,留下身邊小太監陪弘曆,又叮囑他,一旦四阿哥免了罰,就立刻帶他去太醫院,莫要延誤了。
瓜爾佳氏走了,弘曆筆直地跪那裡,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三個時辰……太陽由東往西偏移,斜陽西沉,染紅那一片天空,目之所極,是幻紫流金般雲霞。
飛了一天倦鳥斜陽下回巢,蜻蜓扇動着透明翅膀低空飛舞,有幾隻飛到了弘曆跟前,近得能看到蜻蜓大大眼睛以及身上一圈圈花紋。
小太監已經不知道勸了多少次,可是弘曆對他話置若罔聞,依舊自顧自地跪着,根本沒有認錯意思,想來之前只是爲了讓瓜爾佳氏寬心才||敷衍。
夜幕漸漸降臨,幕色四合,將西邊後一絲光線亦給吞沒其中,整個紫禁城於瞬間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但很便有一點點光芒亮起,這是各宮各院宮人掌燈,還有長巷夾道之中,也有人將一盞盞路燈點燃,驅散籠罩紫禁城黑暗。
李德全小心地將養心殿燈點然,正拿罩子罩起時,剛剛批完摺子御案上閉目養神胤禛忽地道:“現什麼時辰?”
原本這些摺子早該批完了,可是之前被福沛與弘曆事一鬧,精神不濟,看起摺子來也愈發慢,直到此時才堪堪批況完
“回皇上話,酉時末了。”李德全仔細回道,“是否現傳膳?”
“傳吧,讓御膳房弄得簡單些,三菜一湯足矣。”胤禛疲憊地說了一句,其實他現吃什麼都沒胃口,僅僅只是爲了飽腹而吃。
李德全依言退下,再進來時,身後跟着幾個低頭捧着紅漆描金托盤進來小太監,悄無聲息地將碗碟放旁邊長几,照着胤禛吩咐,三菜一湯,配一碗米飯。
待他們退下後,李德全猶豫了一下小聲喚道:“皇上。”
胤禛只道是催促他用膳,眼也不睜地道:“先放一會兒,朕現沒胃口。”
李德全並沒有因此而靜默下來,依然道:“皇上,四阿哥還跪養心殿外。”
弘曆?胤禛豁然睜開雙目,若非李德全提起,忙了一下午他都忘了這回事,擡頭看了一眼窗外漆黑夜色,照此算來,弘曆豈非跪了四個時辰之多?
“他沒認錯嗎?”胤禛神色有些複雜地問道。
“沒有,四阿哥一直跪那裡沒說過話。”李德全有些憂心地道:“這一日跪下來,不吃不喝,奴才擔心四阿哥身子受不了。”
胤禛眼中掠過一絲關切,旋即又冷哼道:“莫要理他,他喜歡跪就繼續跪着,直到肯認錯爲止。”
他一開始只是想小懲一番,想着弘曆跪久了就會認錯,哪知他xing子倔強到這個地步,始終不肯認這個錯。
“是。”李德全無奈地應了一聲,他已經力了,就連剛纔那句話,他原本也是不該提。
這個時候,四喜匆匆奔了進來,神色慌張地打了個千兒道:“皇上,四阿哥外面暈倒了。”
“什麼?”胤禛神色一緊,站起來就要往外走,哪知起身過急,腦袋暈眩利害,趕緊撐了一把桌案穩住身子。
“皇上,皇上您怎麼了?”李德全滿臉緊張地跑過來扶住胤禛。
好一會兒暈眩之感才從腦袋裡退去,胤禛搖手道:“朕沒事,扶朕去看四阿哥。”
“嗻!”李德全答應一聲,扶了胤禛往外走,四喜則從外頭宮人手上拿過一盞宮燈前面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