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靜寂無聲,唯有放置大殿角落裡冰塊融化成冰水滴落於銀盤時,會發出那麼一聲滴泠泠脆響。
胤禛閉目坐御座中,好看眉毛緊緊皺起,他面前御案上放着一本黃綢封面摺子。四喜安靜地垂目站一邊,自從皇上看過那封摺子後,他一直維持着這個姿勢,摺子是李大人四百里加急送上來,他猜這摺子上內容必然與熹妃娘娘有關,卻不曉得具體說了什麼,令皇上看起來很是爲難。
就四喜暗自揣測時候,胤禛突然睜開了眼,“四喜!”
“奴才。”四喜趕緊斂了心思,上前恭謹地應答着。
胤禛雙手案上一撐,站起身子沉聲道:“準備一下,隨朕一道微服出宮。另,即刻傳怡親王允祥入宮。”
“啊?”四喜一臉愕然地望着胤禛,微服也宮?皇上無端端地出宮做什麼?
“還不去!”胤禛有些不悅地看着張口結舌四喜,後者被他這麼一喝,頓時回過神來,趕緊小路下去傳旨。
四喜出去後,胤禛長出一口氣,緩緩坐回寬大冷硬椅中,拿起那封摺子又重看了一遍,臉色變幻不定。
凌若,她不肯隨李衛他們回宮,即便已經清楚追殺她人並不是自己所派也不願回。她……這是怪自己,怪自己曾對她動了殺心……
只是,當日她爲了一個徐容遠這樣恣意妄爲,與自己針鋒相對,又如何能怪他狠心;何況,到後,他並沒真狠下心殺她,如此她還有什麼好怨?
既然她不肯隨李衛回來,那麼他就親自去將她帶回來!
什麼祈福,什麼出家,他胤禛女人,除卻紫禁城之外,哪裡都不許去!
允祥入宮後,胤禛將一應國事皆交付於他,並且命他代爲主持自己不這些日子朝政。其中,特別提及凌柱一家下獄之事,囑其等自己回來後再細審,此期間,不論有何關於此事摺子遞上來,皆先行壓着。
交待完這一切後,胤禛帶着四喜與幾名貼身侍衛微服出宮前往山西。
民間有傳言,說順治帝未死,五臺山清涼寺出家,至於真假則無人知曉。倒是清涼寺,因爲這個真假莫辯傳言而香火大旺,成爲五臺山上香火爲鼎盛大寺。
七八月份天氣,正是夏秋交接之時,炎熱灼人,唯有早晚尚有那麼一絲涼意。
這日清晨,凌若等人出現清涼寺外,這麼早已經有許多善男信女來此上香,一個個帶着虔誠信念而來,祈求佛祖可以保佑他們。
遠遠,有晨鐘自寺內傳來,那一聲聲濃重而舒緩鐘聲隱含着悠遠禪意,令人寧靜明徹。
“咱們進去吧。”凌若輕輕對隨她一道來石生與萱兒說道,他們身後還跟着李衛與劉虎,自那日之後,兩人就一直跟凌若左右,寸步不離。
清涼寺肇於北魏孝文帝延興二年至太和十七年,坐東朝西,五層大殿,禪堂、配殿左右對稱,佈局甚是嚴謹。
建寺雖已有一千多年,但期間常有翻,特別是香火旺盛之後,寺廟自己出銀修整寺院,重度佛祖金身。是以凌若一路走來,並沒有看到任何陳舊之態。
凌若接過李衛點好香,跪杏黃色莆團上,閉目誠心祈求,盼佛祖保佑阿瑪額娘身體康泰,無病無痛。保佑弘曆……保佑弘曆……
想到弘曆,凌若禁不住心口一疼睜開眼來,她不回宮決定是否太過自私了?畢竟弘曆才只有十一歲,沒有親孃身邊,又身爭鬥殘酷全文字手打後宮,日子定然不好過。
只是,自己回去對弘曆就好嗎?
不會,胤禛這一次後關頭收手沒有殺自己,那麼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他還會收手嗎?
當“一世不疑,一世不相問”話徹底淪爲一場笑話時,凌若已不敢再相信胤禛。那一日那一夜,瀰漫胤禛心中殺意,徹底將她心中所有希望與信任都給磨滅了。
皇后可以令胤禛對自己起疑一次,就可以起疑第二次,待到那時,自己還會有今日幸運嗎?而弘曆,他日子只會比眼下悲慘,皇后不會放過他,年貴妃不會放過他,任何一個覬覦太子之位人都不會放過他,他們會聯手將弘曆推進萬丈深淵之中,讓他一輩子都爬不出來。
她能做什麼?她只能眼睜睜看着弘曆被自己連累,失去一切乃至……性命!
與其如此,倒不若讓弘曆一開始就沒了爭逐太子資格,平庸一點活着。
她不回宮,弘曆就不會擁有被立爲太子資格,從沒聽說過,哪朝哪代太子生母是出宮外修行。
想當初,先帝末年,九龍奪嫡,八阿哥就是因爲有一個辛者庫出生額娘,生生被康熙奪了繼位資格,終其一生也無染指江山可能。
擡頭,望着佛祖慈悲容顏,凌若心緩緩靜了下來,往後她雖不能再見弘曆,但只要他好端端地活着就已經是對她大安慰。
凌若起身將手中香束ha三足純銅香爐中,石生與萱兒也跟她後面將香束ha好。
“你許了什麼願?”萱兒一旁問着,她很少會這樣主動與石生說話。
石生雙手合什又朝佛像拜了幾拜後方答道:“我向佛祖祈求,保佑我娘早日投胎轉世,不要再受烈火灼身之苦。”說完他望着萱兒道:“那你呢,你又求了什麼?”
萱兒神色一黯道:“與你一般,求佛祖保佑我爹我娘早日轉生。”
“會,鄭叔鄭嬸是那麼好人,佛祖一定會保佑他們。”石生話令萱兒稍稍展眉,但仍有愁苦之心。她其實是想替爹孃做一場法事,但法事要請有德高僧唸經超度,憑她一個jian民女子根本負擔不起,所以只能將這個想法放心底。
正當萱兒以爲這件事不可能實現時,||忽地聽到凌若再與李衛兩人道:“當日長巷起火,燒死了許多人,那場大火因我而起,所以我想這裡做一場法事,超度死大火中亡魂。你們與主持商量一番,看看他何時方便,早安排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