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太醫,凌若拿過他留下藥,用銀棒挑起藥膏均勻柔緩塗抹弘曆受傷地方,期間什麼話也沒說。|反倒是弘曆顯得有些惴惴不安,時不時地偷看凌若一眼,欲言又止。
“想說什麼便說吧。”凌若眼也不擡地道。
見被她抓住了自己小動作,弘曆身子小小地跳了一下,小聲道:“額娘,今日事……你不怪兒臣嗎?”
“你皇阿瑪怪你了嗎?”待得將弘曆身上傷都塗完後,藥膏也去了一小瓶,淡淡藥香瀰漫宮殿中。
弘曆了一下搖頭道:“沒有。”今日胤禛固然罰了他與弘晝,但只是禁足五日再加一篇文章,實說不得是什麼懲罰,而且看其當時說話語氣,也並未太過生氣。
“那就是了,既然你皇阿瑪都沒怪,那額娘爲何要怪你呢?”凌若微微一笑,溫柔地道:“上書房中額娘與你皇阿瑪皆聽到了事情前因後果。整件事因福沛紈絝蠻橫而起,而你不過是保護了弘晝,何錯之有。再說,身爲哥哥,保護弟弟那是理所當然之事,若是你眼睜睜看着弘晝捱打,額娘纔會怪你呢!”
“謝謝額娘。”弘曆總算放下了心裡那點不安,之前看額娘沒說話,還以爲是生他氣呢。
“好了,躺下睡一會兒吧,你皇阿瑪既是罰你思過五天,那這幾日就不必去上書房了,好生養傷,還有記得把那篇文章寫出來。_!~;”凌若叮嚀道。
“嗯。”弘曆答應一聲,依言躺下,凌若替他將被角掖好,見他還睜着眼睛不肯閉起,逐問道:“還有事嗎?”
弘曆猶豫了一下,輕聲道:“額娘,你說三哥被帶到坤寧宮,沒有額娘身邊,他會不會有事?”
“怎麼,同情他了?別忘了你剛剛纔被他們打過,人家說好了傷疤忘了疼,你這傷疤可是還沒好呢!”凌若指着弘曆額上紅印道。
“兒臣知道,可他終歸是兒臣三哥,兒臣有額娘照料,他卻沒有。”弘曆是一個心善孩子,即便福沛數次找他麻煩,依然顧念着兄弟手足之情。
凌若撫慰道:“放心吧,皇后娘娘會好好照料三阿哥,沒事,一個月時間很便會過去了。而且年貴妃與三阿哥犯了錯,讓他們受些教訓也是應該,睡吧。”
皇后與年貴妃看起來相安無事,但她很清楚,那不過是表面寧靜罷了,底下早已暗潮洶涌。年貴妃覬覦後位與太子之位,而這兩樣東西皇后是絕對不會肯交出手;這一點,從十七年前,她想方設法將弘時收歸到自己膝下撫養時,就已經確定了。
當初一個世子之位就已經令王府衆女爭得你死我活,頭破血流,無需說將來會成爲皇帝儲君之位。
如今,福沛養她宮中,她爲避嫌,自然不會明目張膽下手,但要一個人命,並不需要太過直接手段。譬如皇后當年對付瓜爾佳氏所用噬心毒,無色無味,慢慢發作,根本無從查起。
後宮中,人人皆是爲自己而活,爲了活命,爲了權勢與恩寵,踏着皚皚白路一路走過,雙手染滿血腥,永遠沒有清洗那一天。
這樣黑暗而殘酷現實,凌若並不想讓弘曆過早接觸,十一歲他還太小。即便今後無可避免,但爲娘,總是想要多保護子女一些,直到他們真正有了直面所有風雨能力。
且說福沛去了坤寧宮後,年氏整個人皆心神不寧,殿中來回不停地走着,花盆底鞋踩金磚上,發出“嗒嗒”聲音。她這些年想方設法壓着皇后,皇后早已對她恨之入骨,原本她並不意,可現福沛皇后手中,萬一皇后對福沛不利……
“主子,您別這樣,三阿哥不會有事,還有這都過午了,您午膳還一口沒動過呢。”綠意與迎春邊上勸着,年氏封爲貴妃之後,他們幾個常身邊侍候,也跟着進宮。至於幾個小廝,年氏開恩,沒有命他們進宮,依舊留潛邸。
“本宮哪裡吃得下。”臉上精緻妝粉也掩不住年氏憂心,“綠意,你去看看福沛坤寧宮怎麼樣了,皇后有沒有虧待他,之前與弘時打架,本宮看他身上有好幾處傷痕,得趕緊召太醫給他瞧瞧。還有,若缺了什麼就即刻給他送過去。”不等綠意說話,她又道:“還有,近天涼,多送一些衣裳過去。”
綠意曉得自己不去,主子是絕對放不下心,當下道:“是,奴婢這就過去,主子您坐下歇一會兒,當心身子。”
“去。”年氏哪裡聽得進去,只是不斷催促綠意,待得綠意將福沛衣裳帶好離開後,她就一直站門口等着,任迎春勸了無數次也不肯進裡面去。
好不容易,看到綠意身影出現視線中,年氏忙迎上去問道:“怎樣,見到福沛了嗎?他好不好?”其實與福沛分開不過半日而已,只是年氏看來,就像過了一年那麼漫長。
綠意目光一閃,低頭笑意道:“主子放心吧,奴婢見到三阿哥了,他很好,皇后娘娘讓他住二阿哥以前住地方,也有專門宮人侍候,並未虧待。”
“果真嗎?”年氏微微鬆了一口氣,正要說別,忽然發現綠意說話時始終避開自己眼神,不由得存了幾分疑心,“綠意,你果真見到福沛了嗎?”
綠意身子輕輕一顫,笑容顯得有些勉強,“奴婢怎敢騙主子,自然是真。”她話音剛落,年氏已經緊接上來追道:“那你倒是說說二阿哥房間是什麼樣,裡面都有些什麼?”
“奴婢該死!”綠意慌忙跪下,黯然道:“奴婢去到坤寧宮,那裡翡翠姑姑將奴婢帶去衣服收下後,便打發奴婢回來。奴婢說要求見皇后娘娘和三阿哥,她說皇后娘娘頭疼見不了人,三阿哥則已經睡下了。奴婢實無法,又怕主子掛心,所以才斗膽欺瞞主子,求主子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