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緊張地撫着靈汐肩膀道:汐兒,你……你再說一次給阿瑪聽好不好?”
“我……衣裳……多……給她。|”靈汐指了伊蘭一字一句艱難地重複相同話,管言詞不通,但足以讓人明白她意思。
“好,依你,都依你。”胤禛激動地點頭,只要靈汐願意與人交流不將自己封閉起來,她想要天上月亮都行,甭說區區幾件衣裳。
李氏亦是激動地不得了,盼了這麼久終於盼到女兒開口,她不顧自己有孕身步過來緊緊摟住靈汐,含淚道:女兒,額娘女兒,你終於肯再說話了,你知不知道額娘等心都碎了。”
許是李氏激動嚇到了她,又許是李氏抱得她過於緊,靈汐眼中流露出不安之色,雙手掙扎着欲往胤禛身上靠,她手剛一鬆動,靈汐便迅速爬到胤禛身上,緊緊抱住說什麼也不放,令李氏好不尷尬,她是靈汐親額娘,可靈汐對她卻恍若陌生人,反是對胤禛極是依賴。
胤禛拍着靈汐背輕聲安慰了一番後對失落李氏道:你這樣激動反而會嚇到靈汐,她現肯開口說話說明情況正好轉,慢慢來,讓她一點一點適應吧。”
“是,妾身知道了。”李氏訕訕地答應一聲,轉頭對跟身後晴容道:按格格吩咐去將她那套做鵝黃銀紋撒花衣裳拿來給伊蘭姑娘換上,另外再拿幾套格格不常穿衣裳疊好給伊蘭姑娘帶回去。”
晴容很便取了衣裳來遞給伊蘭,凌若示意下伊蘭接過衣裳正要隨墨玉上樓衣,忽聽得嫡福晉道:貝勒爺,難得靈汐肯爲伊蘭說話,可見她們投緣,又是一般年紀,往後不若讓伊蘭多入府陪陪靈汐,說不定對她病情會有所幫助。”
胤禛先看向靈汐,見她微微點頭逐帶了一絲笑顏道:這倒不失爲一個好主意,只不知若兒與她妹妹願意與否?”
凌若尚未答話,伊蘭已經欣然跪下道:回貝勒爺話,伊蘭願意。|”她喜歡這個富麗堂皇貝勒府,喜歡這裡所展現一切,眼下有機會自由出入,自無拒絕之理。
凌若原想推辭,她不願唯一妹妹蹚貝勒府這趟混水,可伊蘭自己都答應了,她若再反對怎麼也說不過去,只得欠身答應:妾身也希望靈汐格格能些好起來。”
那拉氏頷首道:那就這樣定了,改明兒我與高福說一聲,讓他們從今往後不得阻攔伊蘭入府。”
伊蘭歡喜不已,謝過恩後歡歡喜喜地隨墨玉上樓衣,待她換好衣裳下來時,戲已經緊鑼密鼓地開始了,所有人都將注意力放戲臺上。伊蘭凌若身邊坐下後睨了不遠處年氏與宋氏一眼皺着眉頭附凌若耳邊小聲地道:姐姐,我不喜歡年福晉和宋福晉。”剛纔事讓她很反感。
凌若微微一笑,抓過一把瓜子放到她秀氣手掌中,輕聲道:姐姐也不喜歡,但很多時候喜與不喜不可以隨意表現臉上。往後你會經常出入貝勒府,此處規矩大人也多,旁姐姐可以慢慢教你,但這一點你要記住,千萬不要讓人猜到你心裡想什麼。”
“嗯,伊蘭記下了。”對於姐姐話,伊蘭並不是很明白,但她知道姐姐這樣說一定是爲自己好。
“記下就好,看戲吧。”凌若笑一笑不再多言。她知道自己這樣說是爲難伊蘭了,說到底她只是一個尚不足十歲孩子,莫說閱歷,就是心智也遠未成熟,要想做到喜怒不形於色談何容易,縱是她自己都未做到,但這根弦必須時刻繃心中,萬不可鬆懈。
臺上演是北宋時期,邊關守將楊繼業孫媳婦穆桂英爲朝廷立下赫赫戰功但臣所讒被逼辭官歸田過着長達二十年退隱生活,直至西夏暴亂,朝中無人,欲用穆桂英掛帥出征,穆桂英拋棄私憤與丈夫及兒女並肩作戰故事。
集慶班不愧是遠近聞名戲班,臺上生、旦、淨、末、醜皆功底紮實,表演起來一板一眼,尤其是演穆桂英那名青衣,唱腔圓正,動作剛中帶柔又如行雲流水,極是好看。
沒有人注意到葉秀看向青衣目光帶着幾分說不出怪異,像是嫉妒又像是矛盾。
那拉氏細細剝了一個甘橘,又將瓤上白筋皆挑乾淨後才遞給胤禛,面上帶着一如既往柔和笑容,“今年江南進貢來橘子甘甜多汁,極是不錯。”
胤禛接過後道:我記得你很喜歡吃橘子,高福可有多送一些去你那裡?”
“送了許多,妾身一人根本吃不完,翡翠從民間弄來一個方子,說是可以做橘子酒,妾身便將多橘子皆交由她尋來制酒師去弄,也不知將來能不能真做出酒來。”那拉氏又剝了一個餵給靈汐吃,靈汐對她倒不抗拒,每次都乖乖張嘴直到吃了四五瓣後才搖頭拒絕。
“若說府中誰喜歡吃橘子,非葉福晉莫屬,可惜橘子雖美味但易上火,葉福晉如今有孕身不宜多吃。”橘紅色燈盞灼灼照那拉氏臉上閃爍着溫潤光芒,宛如一塊美玉,她目光駐留胤禛臉上,“記得葉福晉剛進府那陣子,貝勒爺喜看她唱戲,妾身還記得葉福晉拿手也是這出穆桂英掛帥,演得當真惟妙惟肖,比臺上那名青衣還要好。”
那拉氏話勾起胤禛心中深藏記憶,不是葉秀,而是另一個女子,一個令他爲之瘋狂女子。求不得,放不下,他從未真正能夠將湄兒放下,所以他痛苦也從未終止過。
他寵葉秀,將她由一個格格晉爲福晉,只是因爲看她唱戲會讓他想起與湄兒一道宮中看戲那些樂日子,真想……真想再回到從前……
胤禛還未說話,那拉氏忽地打量了臺上青衣一眼奇怪地道:貝勒爺覺不覺得演穆桂英那名青衣其動作細微處與當初葉福晉登臺時很相似,像是一個師傅教出來一般?”
“物有相同,人有相似,或許只是巧合吧。”胤禛地回了一句,一口飲年氏剛替她斟好酒藉此壓制有些煩亂心情。
“也許吧。”那拉氏口中應着,但心裡疑惑始終揮之不去,幾乎是同時,凌若亦側了頭自言自語,“咦,我怎麼覺着臺上那名青衣有些眼熟,彷彿哪裡見過。”越看越覺得像,可惜青衣臉上繪着彩妝令人無法看真切她模樣。
正自奇怪時,伊蘭突然放下喝了一半羊奶捂着肚子小聲道:姐姐,我肚子好疼啊。”
凌若倏地一驚,連忙扶了她小小身子道:好端端怎麼肚子疼了,是不是吃壞東西了?”
伊蘭小巧五官皺成了一團,忍痛道:我也不知道,剛剛喝羊奶時還好端端,突然一下子就腹痛如絞了。”
因爲伊蘭年紀尚幼,不宜多喝茶,所以嫡福晉特意讓人去給她端了一盅與靈汐一樣溫熱羊奶過來,沒想到剛喝完沒一會兒就說肚子疼了。照理說不應該啊,待看到桌上吃了一半柑橘和菠蘿她頓時明白過來,必是冷熱交替之下不慎傷了腸胃。
“不行了,我忍不住了,我要出恭。”幾句話功夫,肚子疼了,伊蘭額頭甚至開始冒冷汗。
凌若看她痛苦得緊,顧不得責罵,趕緊讓墨玉帶她出去,本以爲很會回來,誰知足足等了半個時辰也不見人影,派李衛等人出去尋了一圈竟然沒見到蹤影,廁前也沒人。這兩人到底去了哪裡?難不成出事了?一想到這裡凌若焦急難安,心神不寧,哪還有心思看戲,趁着無人注意悄悄領着李衛等人離席而去,四處尋找伊蘭與墨玉蹤跡。
若凌若不是那麼憂心伊蘭安危,她就會發現有一道陰冷似毒蛇目光落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