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鬆開手裡披風,任它落地上,雙手用力抱緊凌若,似要將她整個融入身體中一般,“朕說你值得,就是值得,若兒,你是重要那一個,現是,將來也是。”
這樣用力說着,與其說是說給凌若聽,倒不若是說給他自己聽,藉此壓抑着心底某個角落壓了整整二十年,如今卻不斷冒出來那一點念想。
凌若並不知道這些,她此刻因胤禛話而盈滿了感動,能以皇帝之身做到這個地步,着實不容易。
“皇上心意,臣妾明白了。”伏首胤禛胸前,將那絲鬱結拋出胸口。
胤禛不是尋常男子,他是大清天子,九五至尊,所以她不能求一生一世一雙人,但求彼此真心相待。
“至於舒穆祿氏,當真是一個意外,朕看她被人欺負那般慘,又見兆佳氏如此猖厥,一時動了惻隱之心,便隨手冊了她一個答應。你若介意,朕往後不去見她就是。”
果真是這樣嗎?胤禛不敢想,只是用這個理由說服着自己。
得悉了胤禛心意,凌若心情大好,玩笑道:“臣妾可不願做這個惡人,皇上想去,管去好了。”
“你就不怕她將朕心搶了去?”見凌若開心,胤禛嘴角亦是染上了一層笑意,如此靜好微笑出現胤禛臉下機會並不多,偶爾見了,便令他整個人看起來猶如世間溫潤玉石一般。
溫潤如玉,此時胤禛遠比允禩襯這四個字。
凌若故意嗔道:“若皇上心這般容易被搶走,那臣妾也不稀罕了。”
“你啊!”胤禛笑摟着凌若柔軟身子,藉此驅趕着身體裡無人知曉寂寞冰寒。
如此,一切塵埃落定,此次選秀,包括舒穆祿佳慧內,共計七名秀女入宮。數日後,行旨冊封。
溫如傾、佟佳肖彤被冊封爲貴人;劉潤玉及另一名富察氏被冊爲常;餘者皆冊爲答應;分別居各宮偏殿。其中,溫如傾隨惠嬪同住廷禧宮,而她也成爲同屆進宮七位秀女中先侍寢那一個。
胤禛頗爲喜歡她嫵媚之中又帶着天真xing子,多有寵愛,縱是出身爲高貴佟佳肖彤也有所不及,至於舒穆祿氏,初引了一陣話題後,便徹底沉寂了下來,沉寂到令許多人忘了還有這麼一個答應。
景仁宮,水意軒中,舒穆祿氏靜靜地站門口,秋風瑟瑟,吹起她身上薄薄半不舊衣裳,猶如迷失秋季裡蝴蝶,尋不到出路何方。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小有姿色宮女走到她身邊,帶着幾分不耐道:“慧主子,您就是日日這裡等着,皇上也不會來,還是趕緊進去吧,這外頭天涼,萬一要是凍病了,奴婢還得給你去請太醫。”
面對宮人沒有絲毫敬意話語,舒穆祿氏咬一咬脣,低聲道:“我知道了,進去吧。”她伸出手,卻見宮女自顧自地走了進去,根本沒有絲毫要攙扶她意思,舒穆祿氏眼中閃過一絲黯然,卻不曾說什麼,只是收回手低頭往屋中走去。
她知道這些宮人看不起自己,位份低不說,這麼些天來,其餘幾位秀女已經分別受了皇恩雨露,唯獨她,皇上連問都不曾問起,彷彿已經將她遺忘腦後。可明明那日,皇上替她做主懲治了兆佳氏,又那麼溫柔替她拭淚,讓她不要哭,難道一切都是假像嗎?還是說僅僅只是一時興起善心?
進得屋中,發現裡面也與外面一般冷,舒穆祿氏緊一緊衣裳道:“這樣冷天該是生炭火了,我記得每個月月初,都可以去內務府領應有用度,今日已經十二了,繪秋,你沒去內務府領炭火嗎?”
被稱做繪秋宮女眉梢一揚,下一刻已經叫屈道:“冤枉啊,奴婢前幾天就去過了,可是內務府人說宮裡銀炭和紅籮炭都緊張得很,沒有備主子那份,剩下便只有黑炭了。奴婢想着那黑炭煙氣大,根本不能用,所以就沒領,若主子執意要話,奴婢辛苦些再跑一趟內務府就是了。”說罷眼睛直勾勾盯着舒穆祿氏,雙腳根本沒有要挪動意思。
“可是這天越來越冷,若是沒有炭火可是要怎麼過冬?”舒穆祿氏着急說着,以前她家中時,境況雖說不上富裕,但每至秋天,家中都會備好成筐銀炭,一直燒到開春,讓她從未受過嚴寒之苦。
“那奴婢就不知道了,內務府說沒有,奴婢總不好去搶吧。再說了,容奴婢說句實話,左右這裡終日沒人來,主子又不需要出去,若實冷得慌,就裹條被子身上,保證暖和。”
她尖酸刻薄語氣,令舒穆祿氏越發難過,原以爲入了宮一切便會好轉,豈料反而比家中時不如,如此下去,莫說是幫襯家中了,連自身都難保。看繪秋幾個宮人就知道了,自己剛來時,他們一個個都勤恭敬,待到後面發現自己不受重視後,就變了嘴臉,不將她放眼中。她又不是個善於與人爭辯xing子,只能忍氣吞聲,由着他們欺負。
見她不說話,繪秋又道:“主子若沒其他吩咐話,奴婢先下去做事了,要知道奴婢從早忙到晚,可不像主子這般空閒。還有,再不將浸盆中衣裳洗了,主子明日可是該沒衣裳換了,誰叫主子來來去去就那麼幾件衣裳呢。”
舒穆祿氏被她說得面色通紅,窘迫地道:“既是這樣,那你趕緊下去吧,我有事再叫你。”
繪春欠一欠身,連話都懶得說,直接便離開了屋子。原本還以爲是個好差事,哪曉得根本就是個不會出頭阿斗,跟着這樣主子,當真是一點前途也沒有。再說她那張臉,本就不怎麼出挑,偏還有疤痕,雖說淡淡,但總是有些破壞容顏。
舒穆祿氏椅中坐了一會兒,始終覺得心中悶得慌,便尋了件披風披身上,獨自往外走去。
偌大後宮,她卻不知自己能去何處,只是漫無目走着,途中不時遇見負責灑掃宮人。見她過來,草草行了一禮,便繼續做自己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