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曆是來御花園中放竹罐子,上次他曾聽三哥說起,用露水沖泡茶有提神醒腦之功效,只是每次採集露水太過麻煩,且三哥還指定要竹葉上露水,如此一來即便宮人天不亮就來位於御花園東北角上竹林中採集,有時所得也不過半杯之數,剛一燒開就幾乎沒了,不要說沖茶,經常喝不到,實難過。
他上次聽過後就暗自記了心裡,這幾日一直琢磨採集露水法子,倒還真讓他想出來了。截中空竹子段,上面鑽孔,然後用絲線串起來掛竹葉下端,還得是尋那種彼此有接連竹葉,這樣即便是其它竹葉露水滴下,也會順勢流下來,不至於浪費了。
“四阿哥,您瞧這個位置可以嗎?”小鄭子指着其中一叢竹葉問道,他手裡拿着好些個竹罐子,都是準備放竹林各處。
弘曆搭手放額前,擋住刺眼天光認真看了一眼小鄭子指位置後道:“倒也可以,那就這裡放一個吧。”
“嗻!”小鄭子答應一聲,麻利地取過一個串了絲線竹罐,掛竹枝上,柔軟竹枝因爲突然增加份量往下垂了些許。
“四阿哥,您收集這些露水做什麼?泡茶嗎?”小鄭子好奇地問着,從昨兒個四阿哥讓他與幾個小太監去砍竹子時就存着這個疑問,如今實忍不住問出了口。
“是泡茶,不過不是給我自己,而是……”他正說是給弘時還有額娘時,猛然看到年氏朝自己走來,連忙收聲行禮,恭謹地道:“弘曆見過貴妃娘娘,娘娘萬福。”
年氏虛虛一笑道:“四阿哥客氣了,起來吧,這樣冷天兒,你不屋裡讀書,跑到這沒甚好看竹林裡來做什麼,還帶那麼多竹罐子。”
弘曆知道年氏不喜自己與三哥往來,哪裡敢說是爲了替弘晟採集露水,撒謊道:“回娘娘話,弘曆書讀得有些悶了,便來這裡玩耍,竹罐子不過弄來好玩,什麼用處,可是連我自己都是曉得呢。”
“是嗎?”年氏顯然不信他這話,宮裡是什麼地方,弘曆又是什麼人,熹妃這個好額娘下,是懂得討胤禛歡心,如今會毫無緣由跑來弄竹罐子玩耍?簡直就是笑話。
不過她此刻意另一件事,明眸微眯,落弘曆繫着暗藍色帶子腰間,似不經意地道:“你腰間這塊玉佩甚是好看,能拿下來讓本宮仔細瞧瞧嗎?”
一聽這話,弘曆心裡頓時咯噔了一下,糟糕,今日一時喜歡就把三哥送給自己玉佩給掛上了,沒想到竟是這般湊巧撞到年氏,她該不會是認出這塊玉佩了吧?希望不是,不然麻煩大了。
這樣想着,弘曆磨磨蹭蹭地解下同樣掛腰間八角玉墜子,不等他遞過去,年氏已經涼聲道:“四阿哥沒聽清楚本宮說話嗎,是玉佩,而不是八角玉墜子。”
“是,弘曆一時聽岔了。”見年氏盯牢了玉佩,弘曆無法,只能硬着頭皮解下那塊雕有龜鶴圖案玉佩遞到年氏手上。
年氏仔細翻看了幾眼後,確定這塊玉佩就是屬於兄長送給弘晟那一套玉佩當中,弘晟當時還很喜歡,怎會出現弘曆身上,難道……
想到此處,年氏臉色一沉,問道:“不知這塊玉佩四阿哥從何而來?”
弘曆攥着手指不知該怎麼回答,好一會兒才吞吐道:“我……我不記得了,可能是皇阿瑪賞。”
年氏哪會看不出他緊張,亦愈發證實了自己猜想,弘晟,他當真……哼!
年氏忍着心中怒火,將玉佩還給弘曆,冷冷道:“既是皇上賞,那就仔細收好,別弄丟了。”
“是。弘曆知道。”見年氏沒有追問下去,弘曆暗籲一口氣,希望她是真沒看出來。他接過玉佩朝轉身離去年氏道:“弘曆恭送貴妃娘娘。”
待年氏走遠事,小鄭子抹了把頭上汗小聲道:“四阿哥,你瞧貴妃娘娘這樣,看出玉佩是三阿哥送你了嗎?”
“我不知道,希望是沒有。不說這個了,趕緊將竹罐子掛好,如此,明日便能收集到露水了。”弘曆搖搖頭,他心裡同樣擔心得很,無奈翊坤宮是萬萬去不得,只能等明日上課時候再問三哥了。
等弘曆回到承乾宮時候,天色已晚,水秀正領着宮人掌燈,瞥見弘曆過來,笑着行禮,“四阿哥餓了吧,掌完燈之後,奴婢就去御膳房傳膳。”
“不急。”弘曆想一想又道:“對了,讓小廚房煮一碗紫薯小米粥備着,昨日我聽額娘說有時候睡得晚了會有些餓。”
水秀笑着答應道:“是,奴婢記下了,四阿哥這般關心娘娘,可真是叫奴婢羨慕。”弘曆與凌若一般,待下人甚是寬容,是以平素宮裡她們說話也較爲隨便。
她本是玩笑話,卻不想弘曆記了心裡,道:“水秀姑姑,你與水月姑姑一同侍候額娘這麼多年,不曾出宮也不曾嫁人,以後等你們老了,我像侍奉長輩一樣奉養你們可好?”
哪個也沒想到弘曆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來,水秀兩人既感動又惶恐,連連搖手道:“奴婢們乃一介卑微之身,如何敢當四阿哥話,四阿哥實是折殺奴婢們了,還請千萬不要開這種玩笑。。”
弘曆卻是認真地道:“我沒有開玩笑,都是真,我心中,水秀姑姑與水月姑姑就像親人一般,奉養親人乃是理所當然事。”
這話說得水秀差點掉下淚來,連忙抹了把臉,假裝若無其事地道:“就算是真,等奴婢們老也還要二十來年呢,四阿哥現說這話可是太早了呢。”說罷,又道:“四阿哥進去吧,奴婢們還得掌燈呢,若是晚了,宮裡頭可是要看不清路了。”
“嗯。”弘曆答應一聲,轉頭道:“小鄭子,我這裡不用侍候了,你隨水秀姑姑他們一道掌燈吧。”
進到殿中,只見凌若正坐椅中看書,她手邊放着一盞燈,上面覆了繪有紫藤花圖案燈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