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三在咿咿呀呀的大戲中結束,何氏與林氏笑容滿面地將衆位客人送走之後臉色就沉了下來,林氏更是臉色惶恐。
自從曹夫人提點林氏要多多關注外面的消息,林氏就讓徐福將每天外面發生的市井傳言都遞到內院中聽聽。不想,今天芳草遞進來的消息居然是外面瘋傳徐家的小姐,沐恩伯未過門的妻子是個徐老太爺養外室生的孽種,是個私生女!這可真是晴天霹靂,要知道這事處理不好可是會讓徐家裡子面子都沒了的。到時候徐家又怎麼在京都立足,說不定還會被御史彈劾,受皇帝所厭棄。
“我就說這事情瞞不住,即便是瞞住了也是節外生枝。現在怎麼辦?”何氏拉着林氏往內院走,低頭私語。
芳草和陳嬤嬤都放慢了腳步,試圖與何氏和林氏保持兩步的距離,低眉垂首。
“已經給祖父和相公遞信了,他們自會想法子的。只是這件事着實蹊蹺,怎麼都像是有人搗亂。”林氏眉頭微蹙,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
“男人們做什麼打算是男人們的事,可你也不能什麼都不管。先把你從蜀州帶過來的人一一排查一遍,這纔是緊要。”何氏提點林氏。
林氏點點頭,她很贊同何氏的做法。
“不過,您說這件事是誰傳出去來的?”林氏覺得這是有人和他們徐家過不去。
“傻丫頭,還能是誰,自然是永寧侯府了!你們在京都能跟什麼人有過節,除了永寧侯府。”何氏怎麼都覺得是永寧侯使的壞,否則誰有這麼大的本事,不過幾天外面就沸沸揚揚的。
“欺人太甚!我必要報復回去!沒得以爲我們好欺負的!”林氏大怒。
“還是先和沐恩伯府通個氣爲好,雖說那邊可能已經知道了。”何氏最擔心的是蘇宣退婚。
“該不會是廖太太使的壞吧?”何氏自言自語卻被林氏聽個正着。
“她想拿這事拿捏燕姐兒!”林氏轉了心思。覺得孃親說的也不錯,“這老太婆太狠毒!”
“別聽風就是雨,孃親只是隨口說說,她畢竟沒有那麼大的本事,許是我疑神疑鬼了。”何氏安撫林氏。
“即便她沒那麼大的本事,想來這事兒她也插了一腳,她慣會推波助瀾。”自從林氏聽了廖太太與沐恩伯母親的死有關後,就直覺這事兒不假,且是做事不留痕跡,暗中操控的高手。
“這倒是有可能。”何氏答道。
“不行。我得先去祖父那裡看看。”林氏說着就要朝外院去。
何氏攔着她道:“你且先等等,說不得親家老太爺已經有了對策,你又何必去添亂。我總覺得這事兒就算是平息了也沒完。恐怕人家還有後招。說不得那廖太太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什麼意思?”林氏疑惑。
“外面傳燕姐兒是徐老爺的私生女,親家老太爺和姑爺必然是要闢謠的。可之後呢,恐怕又會說燕姐兒命硬,剋死了父母來做文章,到時候就算親家老太爺和姑爺再怎麼說也會有閒言碎語。”何氏將心底的推斷說了出來。
林氏聽了心裡一驚。不錯。這根本就是個連環計!徐燕是徐熹的嫡親妹子,那麼按照年歲就是她還未出生徐老爺就死了。接着她出生了不久,徐太太又死了。再接着就是她被送到了鄉下十五年,雖說徐家可以自稱是高僧占卜算出來的,可到底說辭太過縹緲,反而會被曲解爲徐老太爺害怕燕姐兒也克到他。給送出去的。林氏一身冷汗,她現在想到的不是追究誰,報復誰;而是害怕沐恩伯府退親。那樣的話燕姐兒一輩子就完了。退親的女子一生有多悽慘,林氏想都不敢想。可她又怕即便不退親,廖太太依舊會用這個做把柄,拿捏燕姐兒一輩子。即便廖太太會死,不會長生不老。拿捏不了燕姐兒一輩子。可這個剋死雙親的名聲,恐怕燕姐兒不管是在沐恩伯的內宅中。還是在貴婦行走的上流社會中都會寸步難行。
這到底不是蜀州,而是京都。蜀州是徐家的天下,可京都任何一個權貴都能讓徐家栽個大跟頭。一個被皇帝不喜,聲名狼藉的永寧侯府都能如此,燕姐兒的前途可想而知。到底是輕敵了,纔會有今天的結果。
林氏突然有點身子癱軟,覺得頭暈目眩,要不是何氏扶了她一把,她差點就倒了下去。
“你這孩子,着急上火又有何用,小心你的身子,你還沒完全好呢!”何氏焦急地道。
“孃親,你說燕姐兒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啊!”林氏忍不住,到底是哭了出來。
“回夫人,外面已經傳開了。”張媽媽雙眼明亮。
“本來想放徐家一馬的,畢竟那孩子也是個可人憐的。可那個黑心爛肝的不放手,我少不得就替他出氣了。再說徐家看不上我兒子,就是不識擡舉,現如今反與沐恩伯府結成了姻親,哪裡就便宜了他們。我兒子貴女無人問津,他們小門小戶的怎麼就能攀上勳貴?還有那個林氏,我好心好意地給他們提醒,結果他們過河拆橋,連樣子都懶得做,分明是要與我們橋歸橋,路歸路了。既如此,我自然是要出口惡氣的,沒的以爲我們侯府好欺負了。我兒子是世子爺,還要出去見人的,怎麼能拿這件事被人笑話。再說,我們說的哪樣是造謠,都是真的!我倒是要看看徐家有沒有通天的本事。”羅氏笑的美麗,好似一朵綻放的牡丹花。
“夫人好謀算。”張媽媽對於羅氏的狠辣有了另一番的解釋。
“那個從蜀州來的武官想謀個什麼缺來着?”羅氏問道。
“說只要不是邊關就好,餘的不敢奢望。”張媽媽回答。
“把這個消息遞給世子好了,就說隨便給個職位就是了。”羅氏接着道,“他們還算有分寸,知道不能得寸進尺。”
張媽媽點頭。
“也幸好我多問了一句,要不然還不知道這些。”羅氏懶懶地道。
“還是夫人仔細,哪裡像我,根本就不曾想過。“張媽媽奉承。
“我說那老爺子怎麼都不多打聽打聽那下流種子的品性。想來我們那個拎不清的侯爺說的含糊,那徐家的小姐也不是十全十美,這才急着訂親事。”羅氏接着道。
“到底是同鄉人,知道我們在京都中打聽不到的,要不夫人還真被矇在鼓裡。幸好兩家這親沒做成,要不然那個掃把星進了門,豈不是會壞了世子爺的好運!”張媽媽道。
羅氏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喝了口牛乳,壓低聲音問道:“那邊如何了?”
張媽媽惶恐起來,低聲道:“都辦妥了。”
“放心,我不是過河拆橋的人,只要你忠心,我必會給你兒女一條好出路。你是我孃家帶來的,情分自然與別人不同,且你自然知道我在侯府的難處,這些年也仰仗你不少,要不是萬不得已,哪裡會出此下策。”羅氏沒了剛剛的興高采烈,只是愈發地沉鬱。
張媽媽的神色緩和下來,心裡不是滋味。她怕羅氏不假,可羅氏說的也沒錯。既然羅氏許了她兒女前程,又惦記着這多年的情分,外加上她確實是服侍慣了的,也就不怕羅氏殺人滅口了。
“明天自有分曉,保證查不到夫人頭上。那個賤人自己做的孽,怨不得他人。”張媽媽堅定了態度。
“一定要做的滴水不漏,一定要大姑奶奶來鬧場纔是一出好戲。”羅氏臉色呆怔。
“夫人要是現在收手還來得及!”張媽媽知道羅氏心裡難過,到底是勸了一句。
“哼!”羅氏悽慘又冷淡的一笑道:“來不及了,許多年前就來不及了。早該走這步了,是我心軟了。今天絕不再心軟了。否則日後就是我後悔了。”羅氏堅定了一顆心,再不動搖。
張媽媽嘆了口氣,擦了擦眼睛,把原本的眼淚又憋了回去。
“查清楚了?”徐老太爺臉色沉重。
“查清楚了,是永寧侯府的人。”徐壽在一旁回答。
“欺人太甚,這根本就是拿屎盆子往妹妹頭上扣。”徐熹氣的跳腳。
“永寧侯府那麼多主子,是哪一個指示的,查出來了嗎?”徐老太爺沒有理會徐熹憤怒,轉頭與徐壽說話。
“老奴無能。”徐壽照實回答。
“那和我們從蜀州帶過來的下人有關係嗎?”徐老太爺接着問。
“夫人都已經一一排查過了,沒有。”徐壽回答。
“真是奇怪了,京都離蜀州路途遙遠,永寧侯府是怎麼知道這些的?”徐熹不明白。
“那是親家那邊的人傳出去的?”徐老太爺打算先排除內宅的人。
“老奴去夫人那裡時,親家夫人也在。她也排查了林家的人,也沒有。”徐壽回話。
徐老太爺皺了皺眉頭,只覺得這事兒棘手。
“我們明天去沐恩伯府上走一趟,先聽聽伯爺怎麼說纔好。”徐老太爺到底還是將徐燕的終身擺在第一位上。他知道,如果他現在棄了徐燕,反而就是坐實了徐燕剋死雙親的傳言。既如此他就按着本心,好好地做一回慈愛的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