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節的晚上異常熱鬧,林氏帶着四個孩子幾乎在每個攤子前都有停留。麗姐兒想吃糖丸子,可林氏怕外面的東西不乾淨;喜哥兒想要吃菜包子也同樣被林氏拒絕;於是三個孩子不再看小吃攤子而改看其他的攤子。
“孃親,女兒實在是想吃碗豆腐花。”麗姐兒央求林氏。其他的攤子也不過就是水燈,手頭已然有了幾十盞水燈,自然也就沒興趣了。
即便到了夜晚,天氣也還是熱的,這個時候沒有凍糕賣,吃完涼豆花是最好不過的。且廟會也逛了一段時間,麗姐兒有些累,想找個地方歇腳,想來幾個弟弟也都有此意。
林氏躊躇了,想了想還是帶着孩子們去了食肆,那裡乾淨些,林氏看着樣子放心。
豆腐花分甜鹹兩種。除了麗姐兒要了份多加蔥和香菜,辣椒的鹹豆腐花,三個弟弟要的都是甜豆腐花,分別是豆沙,糖玫瑰和甜冬瓜糖拌的。
四個孩子都吃的開懷,唯有林氏一口沒動,只在一旁看着。
“那家的水燈又出來了。”喜哥兒趴着窗子上道。
這家食肆不小,林氏和孩子們坐在二樓靠窗的地方,外面的攤子居高臨下,一覽無餘。
“我的小祖宗,您可小心着點。”冰兒即便是在一旁護着,也怕有個閃失。
“我們買水燈的那家?”麗姐兒吃完了豆腐花與喜哥兒說話。
“嗯,樣子還和我們白天買的不同呢。孃親,我能不能再買一盞,那家的小老虎做的真好看。”喜哥兒轉過頭對着林氏道。
“好!”林氏從來對孩子都是有求必應。
一行人吃過了東西出了食肆又到了水燈攤子前。不得不說,那少年的水燈攤子火爆,攤子前擠滿了人,都是帶着孩子的大人。
“這位攤主手藝真不錯。那盞繪着茶花的燈籠真漂亮。”麗姐兒對着林氏道。
林氏點點頭。那水燈果真漂亮,外面畫着的茶花正是名品十八學士,顏色鮮豔,格外清雅。
其實水燈本身製作工藝並沒有什麼可圈可點之處,而是那燈籠上的圖案,或是花鳥,或是人物都惟妙惟肖,好似真的一般,且顏色清雅,很是精緻。
“有這樣的畫技。小小年紀很是不易。”林氏看着那少年攤主對着麗姐兒道。
“在女兒看來,這攤主未必是執筆之人,倒像是出自那位老先生之手。”麗姐兒對着林氏道。
在水燈攤子招攬生意。收錢找錢的已經不再只是那少年了,還多了一位滿身補丁卻衣衫整潔的五旬老先生。那老先生滿臉笑容,謙卑卻不諂媚。水燈要是有零頭,他就抹了零頭再賣。
林氏點頭,算是默認了麗姐兒說的話。
“娘。我想要那個畫着小鴨子的!”樂哥兒叫着道。
“好好好!”林氏那芳草帶着兩個婆子和兩個小廝去擠。那家燈籠攤子生意太好,人多的很,林氏自然不讓孩子們太靠近,就怕出事。
“還有我呢,我要那盞畫着馬的!”歡哥兒急了。
“急什麼,都有份!”林氏摸了摸歡哥兒的頭。
眼看着那兩個小廝和婆子擠出一條道來。芳草才走進去道:“那盞繪着茶花的,老虎的,鴨子的還有馬的。我都買了,多少錢?”不得不說,芳草氣度是真的很超然,原本混亂不堪的水燈攤子突然靜了一靜。
“一共兩百文,姑娘買的多。就一百八十文吧。”那少年認出是白天來買水燈,並誇他精明的人。
“白天賣給我們家夫人還三十文一盞呢。這才過了多少時間 就漲了這麼多。”芳草接着道,“不過我們主子也不計較這些,這是二百文,不用找了。”芳草語氣淡淡地。
“這位姐姐,這白天和晚上的行情自然不同,您多擔待。”那少年面不改色,笑地開懷。
那老先生直接把燈籠遞給芳草道:“多謝捧場。”
芳草笑着接過了燈籠,從容地帶着婆子小廝回來了。芳草剛把水燈帶回來,就發現背後一片雜亂,轉頭一看卻是一幫地痞無賴在找燈籠攤子的麻煩。
“哪個讓你們在這裡擺攤子,你們好大的狗膽。”領頭的一臉橫肉,語氣不善。
“大爺有話好說,這點小錢是給你們打酒吃的。”那老者連忙上前塞了一把銅板給那大漢。
“就這麼點錢還好意思拿出手!”那大漢將老者塞的錢都扔了出去,引得一衆人彎腰揀拾。
“孃親,要報官嗎?”麗姐兒覺得那些人不是爲財,是專門找碴的。
“去,派個護院上前嚇唬嚇唬他們。”林氏最看不慣那些欺負老百姓的地痞流氓。當初父母雙親和弟弟在西北沒少被這樣的人欺負,林氏心裡一直窩着火。
“是。”芳草神色淡定,帶着四個護院就過去了。
那地痞已然毀了一部分水燈,正要打那少年和老者。
“把他們給分開。”芳草的聲音不大不小,在場打架的,被打的,圍觀的都聽的一清二楚。
四個護院上前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就把那幾個地痞給制住了。自從徐老太爺和徐熹查出來有人覬覦徐家的財產之後,就花重金招來了不少功夫格外的護院,對付幾個地痞流氓根本不再話下。
“你什麼人?憑什麼老子的閒事?”那地痞由不服,咒罵起來,極爲不堪。
芳草眉頭都沒皺一下,淡淡地道:“本想放你一馬,卻不想是個不識擡舉的。”
芳草轉身對着一直跟在後面的小廝道:“遞了帖子去衙門把衙差們都叫來,讓他們好好管束這些有眼無珠的。再有下次,衝撞了貴人,我只拿着他們說話,看看他們還想不想保住差事。”
芳草平平淡淡的幾句話讓在場的人都是一驚,那破口大罵的地痞也不敢說話了,只擡了頭看芳草。柔和的水燈光照在芳草的臉上卻並沒有讓芳草柔和幾分,反而添了一分冷清和肅穆,讓那些地痞流氓心頭一跳。
“本就是中元節,這個時候鬧事就不怕閻王提前收了你們去!想來你們都是天不怕不怕,更不怕鬼神報應的。既如此,我自然要成全你們。”芳草的幾句話讓在場的衆人都是一驚,後被直流冷汗。幸虧林氏早帶着孩子們去河邊放河燈了,否則也定會心肝亂顫。
麗姐兒和幾個弟弟在丫鬟婆子的服侍下放了河燈,大家順着燦如星空的河流遠望,就看着誰的河燈飄的遠,誰就是有運道。歡哥兒的燈籠漂的最遠,麗姐兒和喜哥兒,樂哥兒的燈籠都是漂到快看不見的地方沉的,唯有歡哥兒的燈籠派了小廝一直追能追到下游去。
林氏抱着歡哥兒笑得開懷,而喜哥兒和樂哥兒也很滿足,誰都沒發現芳草去了很久。
芳草一直等到衙差們來了只是擡眸冷冷地瞧了一眼,就再不說話。那些衙差都心裡直呼倒黴,誰能想到好好的過節居然還惹上了兩淮巡鹽御史。他們大都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自然知道兩淮巡鹽御史的職權和闊氣。那可是代天子巡視的京官,就是府尹大人都得忍讓三分,更何況是他們這些小小的衙差。
“姑娘勞苦了,我們幾個馬上就把這些個刁民押入大獄。”領頭的衙差笑得諂媚。
“勞煩各位大哥了,這點錢是我們夫人請各位喝酒的,可千萬別推辭。”芳草嘴角微翹。
“哪裡敢得夫人的賞賜!”雖是這麼說,那衙差還是接下了芳草手裡的一錠銀子。
“還往各位大哥多多辛勞。”芳草有意無意瞟了一眼那個領頭鬧事的地痞,對這衙差道。
“姑娘放心,這等刁民,小的們必然好好招呼着。”那衙差是個有眼色的。
“那攤子的燈籠總得有人陪吧。”芳草有意無意地道。
“這好辦!”那衙差轉頭道,“兄弟們,把這幾個有眼無珠的搜搜。”
說着那幾個衙差就動手搜尋起來,一共搜到了幾吊錢,都給了那賣水燈的少年和老者。之後就帶着那幾個混混,順便與芳草打了招呼走了。
看着衣衫都被扯破且渾身都是土的少年和老者,芳草只是給了冷漠的一瞥就帶着護院和小廝去尋主子們去了。
“姑娘,我們還沒道謝呢!”那老者要追上去。
“爹,那姑娘哪裡稀罕我們道謝啊,可惜了這些燈籠。”那少年看着地上毀了的幾盞燈籠,接着道,“都是您畫的最好的,本想着賣大價錢呢。”
“這不是有了幾吊錢,剛剛被人撿拾走的銅板,你我身上的衣衫,地上的燈籠,怎麼都綽綽有餘了。”那老者緊緊握着銅板。
“還賣燈籠嗎?多少錢啊?”一個姑娘家問。剛剛看熱鬧的衆人都散了,不想還有人來買燈籠。
“賣的賣的,十五文一盞。”那少年轉念一想,放河燈的時辰不多了,與其自家剩下燈籠,莫不如就都賣了。燈籠的成本不過是五文,十五文也賺不少。
“你看,我說等等沒錯吧,這不是便宜了。”那姑娘對着同伴道。
“給我們兩盞兔子燈。”那姑娘轉身對着那少年道。
那少年連忙給了燈,接了錢,心情又好了起來,笑容燦爛。只有他一旁的老者,心裡不是滋味,眼圈通紅。
歷史人物出現了,下章揭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