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紅的夕陽鋪滿了整個天際,遙遙望去好像虛假的世界。滿院子的雪白玉簪被殘陽染了顏色,鼻間充斥着夜來香的味道,腦子清明。
麗姐兒站在窗前看着院子中的美景,耳邊聽着林氏對着弟弟們的溫生細語,渾身的舒泰好似從來沒有過。
麗姐兒對於徐老太爺和徐熹以及林氏對紅豆的態度一直覺得有些奇怪。一個受人指使的要謀害家人的丫鬟,爲什麼態度如此隱忍。麗姐兒也曾想過徐老太爺是想抓住幕後的人,而且也沒抓住紅豆的什麼把柄,可能出師無名。可都這麼長時間了,要說徐老太爺那麼精明的人沒查出什麼所以然來,麗姐兒實在是不信。家裡有這麼條毒蛇,可徐老太爺還安安心心地開酒樓,要自己開金鋪,看着實在是愜意。徐熹的允諾是在中秋之後解決紅豆的事,眼看着就要中秋了,難不成家裡的男人們正在等待着什麼時機。麗姐兒有點猶疑自己給芳草出的主意對不對了,可又一想到徐老太爺因爲酒樓,和徐熹因爲公務不怎麼在園子裡住。而心裡不舒坦沒日沒夜地住在園子裡的林氏和自己成天的小心謹慎,擔驚受怕的又覺得沒什麼錯。男人們都有地方躲出去,可女人們也就只能防着了。也許就是這種現象使得紅豆愈發地肆無忌憚,所以纔會被她屢屢得逞。不過就是一個丫鬟,家裡的人就沒有一個不曾小瞧過紅豆的,包括自己和芳草。要做成那麼多事,園子裡僅僅靠着紅豆是絕對不可能的,她一定有熟悉的人在幫她。至於是誰,林氏和芳草已經清理了一些,而且曾經仔細詢問過怎麼回事,卻大多是小嘍羅。並不知什麼內情的。鑑於這幾天徐老太爺在外面宿的勤,麗姐兒的眼光又轉向了香茗草堂。也不知是紅豆的手段好還是幕後的人手段好,總之麗姐兒是沒查出什麼來。
“你總在窗前站着做什麼?景緻再好也不過如此,看了這麼久也不過來和孃親說說話。”還沒到晚膳時分,林氏就帶着榴花過來了。她到來的如此早,讓麗姐兒知道了芳草想明白了她說的話,因此早早的將林氏送到了涵珍館。
麗姐兒笑了笑與林氏和弟弟們坐到一起。
“聽說金鋪的生意沒有前幾天好了?”林氏問道。
“是,不過這也情有可原。而且生意即便沒有前幾天好,可總的來說還算是細水長流,女兒還是有的賺的。”麗姐兒笑着道。
林氏點點頭。沒再問了。
晚膳一如以往的豐盛,林氏和麗姐兒的胃口都不錯。一家幾口吃過了晚膳又用水果,一屋子的丫鬟婆子陪着直到夜間就寢。
麗姐兒的拔步牀很大。林氏帶着四個孩子睡都綽綽有餘。林氏躺在最外面,麗姐兒躺在最裡面,把三個弟弟夾在中間。
“今天誰守夜?”林氏問道。
“是奴婢和冰兒。”說話的是翠籬。
“知道了。”林氏要翠籬放下幔帳,將吊起的夜明珠收進匣子裡,麗姐兒的眼前就徹底黑了下來。
這個世界的黑夜真是黑啊。睜着眼睛也不過是白費功夫。幾個弟弟只要有一個睡着了,剩下兩個也會跟着睡着,有一個睡不着,剩下的兩個也會跟着睡不着。因此,哄他們睡覺是件費心事兒,只有林氏最耐心。不怕麻煩。
也不知睡了多久,麗姐兒覺得園子裡怕是鬧起來了,開始還只是聽不清的嘈嘈切切。漸漸地就鬧騰起來,把幾個弟弟都給驚醒了。林氏自然也聽見了,她也起來了,把幾個孩子安頓好,就掀了幔帳。要丫鬟們出去看看怎麼回事。
冰兒和翠籬早就醒了,只是拿不定主意是不是去外面察看。聽了林氏的吩咐。二人自然也就披上了衣服開門要出去。可還等開門,就有人敲響了房門。
“夫人可醒了?奴婢是丹桂。”丹桂一邊拍門一邊道。
“快讓人進來。”林氏連忙道。
“外面怎麼回事?”林氏看着衣衫不整的丹桂道。
“是芳草姑娘剛剛來涵珍館叫門,說是凝暉堂的紅豆夜裡突然瘋了,嚷着叫鬼。又因爲那紅豆氣力大,有功夫,幾個婆子花了不少時間才把她給捆起來。芳草帶着人把凝暉堂查了個遍,連個鬼影都沒找見,只好把紅豆先關了起來。原本那紅豆是快要衝出凝暉堂的,整個園子都鬧了起來,所以擾了夫人的清夢。”丹桂連忙道。
“那現在如何了?”大半夜的,園子裡不消停,就怕有人渾水摸魚。林氏作爲園子的主人,最怕的就是外面有人闖進來。
“奴婢已經派了些丫鬟婆子去了凝暉堂,不知夫人可要去看看?”丹桂問道。
“要去的。”林氏連忙在幾個丫鬟的服侍下穿好了衣衫,帶着丹桂和榴花去了凝暉堂。
而麗姐兒則仔細安撫三個弟弟躺在牀上,心裡思量着。紅豆鬧的這麼大,恐怕園子裡與紅豆相通的人也會得到消息。麗姐兒雖然知道即便芳草做的隱秘,那些與紅豆聯繫的人早晚也會知道,可心裡卻不免犯嘀咕。也許她真的是多此一舉,打草驚蛇了。
快天亮了林氏纔回來,臉色很難看。她滿身的疲憊,一句話也不說,只是呆呆地坐在熟睡的孩子們身邊。麗姐兒最先睜開眼睛看到了孃親,她連忙起身。
“再睡會兒吧,家裡昨夜鬧騰的緊,你也沒睡好。”林氏看着女兒略帶擔憂的目光道。
“那紅豆的幕後黑手是誰?”麗姐兒問道。
“說了你也不認識,只得問問你曾祖父和你父親。幸虧芳草謹慎的很,昨夜雖鬧騰卻不許任何人出府,目前爲止即便是有知道內情的,也沒人傳遞消息出去。”林氏神色疲憊。
“那紅豆怎麼樣了?”麗姐兒自然問的是真瘋還是假瘋。
“看着樣子像是不正常了,不過被灌了不少安神湯,想來能睡個三五天,暫時不會走漏什麼風聲,對外也只說紅豆染了風寒病了。”林氏道。
這個藉口着實拙劣,恐怕根本就瞞不過園子裡的人。即便是林氏事先在各個院子裡安排了人監視,恐怕也會有漏網之魚,現如今只希望徐老太爺和徐熹趕快回家主持大局。
“老太爺回來了。”丹桂神色同樣疲憊,她一直和林氏在一起,一整夜沒怎麼好好睡,可她依舊不敢休息,打起精神關注着園子裡的動靜。
“孃親去和你曾祖父說幾句話,你聽話,再歇會兒。”林氏站起身子,匆匆而去。
林氏一走,麗姐兒就招呼着丹桂,把丫鬟都遣退出去,仔細問起來。
“那紅豆果真是心裡有鬼,昨天白天芳草放出去杏花客死他鄉的事情,晚上就派了在園子裡空院子中當差的杏花去嚇唬她,果然就瘋了。”丹桂口中的杏花就是爲了新裙子差點把歡哥兒溺死的那個小丫鬟。其實杏花也不過就是爲人自私了點而已,主要還是因爲紅豆無意間的“提點。”自從林氏的陪房將杏花接回園子裡之後,林氏就將其送到園子裡的一所空院子裡,隨一個年紀老大的婆子看房子。芳草昨天聽從了麗姐兒的主意,把杏花接了來,將事情原委與杏花說了一遍。杏花哭天抹淚地恨死了紅豆,很是配合地狠狠地嚇了一回紅豆。紅豆瘋了,杏花也就是徹底地報仇了。
“她都說了些什麼?”麗姐兒連忙問道。
“奴婢沒親耳聽見,是芳草聽了又說給夫人和奴婢聽的。大概的意思就是一位胡公子要紅豆那麼做的。說是最好讓徐家家破人亡,悽慘無比。紅豆懵懵懂懂地說胡公子與徐家有不共戴天之仇,爲了當初的一飯之恩,紅豆就是死也願意爲胡公子作任何事情。”丹桂覺得紅豆說的都是瘋話,即便是芳草轉述也毫無邏輯性。
而麗姐兒則電光火石之間響起來青杏曾與她說過的一番話。紅豆想必是在走投無路的時候吃了一個富貴公子賞的饅頭,於是願意爲了他做任何事。胡公子,難道就是那個救人於水火,怎麼想怎麼詭異的富貴公子?
“我們家有認識姓胡的人家嗎?”麗姐兒問道。
“沒聽說過。”丹桂蹙着眉頭道。
麗姐兒輕嘆了口氣,心裡愈發地不安。
“這胡家該不會是找錯人家了吧?”丹桂覺得徐家是不會輕易得罪哪家人的。
“也說不準。”麗姐兒含含糊糊,她反而覺得那個所謂的胡公子是在說假話糊弄紅豆罷了。這紅豆也是個癡心的,恐怕早就芳心暗許,原本的精明也消失不見了。
一個時辰之後,徐熹回園子裡了。這天正好是中秋,家家戶戶都準備着過年,園子裡雖然也備着,可氣氛不對,徐熹馬上就感受到了。
等到林氏從香茗草堂回來已經是一個半時辰之後的事了。她神色格外的疲憊,到了涵珍館和幾個孩子打了招呼就矇頭大睡。
芳草精神倒是好的很,臉色紅潤,絲毫不像是忙了一整個晚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