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的皇宮在日頭的照耀下格外雄偉,麗姐兒只在車簾內偷偷地瞟了一眼,就格外不安。
待花車進了宮門,到了選秀的宮殿,麗姐兒這才下車,在內侍引領下進了正殿。別說,秀女還真不少,麗姐兒甚至從其中找到了幾個相熟的身影。不過最令麗姐兒吃驚的是,鄭敏兒也在其中,正與其他幾個秀女說笑。
也幸好鄭敏兒格外受人注目,麗姐兒這個誰都不識得的鄉下人,土包子得以被人冷落。麗姐兒靜靜地站在一旁,只呆呆地看着正殿中的雕樑畫棟,思緒飄的老遠。
不知什麼時候,幾位女官和內侍進了正殿,他們手持名冊,開始一一點驗。叫到名字的小姐上前自報家門,確認無誤之後就可以回家了。麗姐兒看着如此情形,心下愉悅,輪到她的時候,她也如此一番,確認沒出差錯之後就趕緊離開,頭都不回。
回家的路途中,麗姐兒只覺得一身輕鬆,再無煩憂之事。到了家中,麗姐兒直接去了朝夕堂,發覺姑姑來了。
徐燕正與林氏說話:“嫂嫂,出了這麼大事,你怎麼都不說一聲!我家伯爺這幾天身子不舒坦,發了高熱,告了假,沒去衙門,對麗姐兒的事絲毫不知情。可嫂嫂怎的也不知會我一聲,伯爺今日大好去上衙,不到一個時辰就着人來遞話,驚的我連忙趕了來。”
林氏這幾天心力交瘁,紅着眼圈道:“我這幾天過水深火熱,哪裡還能想那麼多。今早麗姐兒去初選,我心裡十分不安,總覺得麗姐兒回不來了。”
“不會的,麗姐兒是個有福氣的,這輩子斷不會受苦的。伯爺在禮部,怎麼都能幫上忙,現在想想辦法。說不定還來得及。”徐燕勸慰林氏道。
“姑母安好。”麗姐兒瞧着二人都沒注意到自己,就上前打招呼。
“怎麼樣?”林氏一臉希翼地道。
麗姐兒笑着道:“挺好的,第一次進宮,瞧了瞧金瓦紅牆而已,看看新鮮而已。”
林氏看着麗姐兒故作輕鬆。愈發地難過。眼淚就“唰”地流了出來,止不住地哭。
“娘,您別哭了。船到橋頭自然直,您這又是何必。”麗姐兒勸道。
“嫂嫂,您現在哭也不是辦法,傷了身子反而不美。若不然,我遞牌子進宮,從皇后娘娘那裡找找門路。”徐燕連忙道。
“你可千萬別去,皇后娘娘哪裡是我們能走人情的地方,小心給伯爺招禍!”何氏與皇后關係上佳,都沒爲麗姐兒的事走內廷。更何況是徐燕。
“姑母,我瞧見鄭敏兒了。”麗姐兒忙轉移了話題對徐燕道。
“她一個七品小官之女,怎的會去參選?莫不是吳王妃走了門路?”徐燕驚訝道。
“鄭敏兒是誰啊?”林氏茫然地問。
“是吳王妃的外甥女。”徐燕道。
“吳王妃捨得外甥女跳火坑?”林氏問道。
“上次廣安侯府上,吳王妃拿話探廣安侯夫人,知實情的都知道,吳王妃正給外甥女尋人家呢。後來廣安侯夫人與我說。那鄭敏兒小小年紀,看着乖巧,實則是個心大的,一心戀着她世子表哥,打算做吳王世子妃呢。嫂嫂別看吳王妃性情古怪。清高冷傲,其實心裡明鏡一般,是個眼裡不揉沙子的人。吳王妃可是吳王世子的親孃,裡外親疏,可分的清楚呢。鄭敏兒是她外甥女不假,可除此之外,那鄭敏兒又有什麼值得吳王世子求娶,哪家皇室宗親都不會選鄭敏兒這般沒什麼背景的姑娘。更何況,吳王是親王,是今上唯一還在人世且頗得聖意的王爺,他的嫡子,斷然不會娶一個七品小官的女兒爲妻的。吳王妃忙着給外甥女找人家,也算是仁至義盡了,可偏偏別人也都精着,不願意要鄭敏兒這樣的媳婦。說不得吳王妃走門路讓鄭敏兒去選秀,這是在甩狗皮膏藥呢。”徐燕說起了京都八卦。
麗姐兒聽了吳王妃的話,又聯想起那天姚雅娘和鄭敏兒的爭吵,其中隱隱透露出鄭敏兒招人垂愛的事來,心下有了幾分猜測。恐怕這鄭敏兒和吳王世子早就有了苗頭,吳王妃如此這般也是萬不得已。可吳王妃都瞧不上的姑娘,皇后娘娘又哪裡能瞧得上,鄭敏兒怕是要倒黴了。
徐燕又寬慰了林氏幾句,知道孃家走了主選大人的門路,花了銀子之後,心下稍安。之後也沒用午膳就直接回了伯府,說是要伯爺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午膳時,徐老太爺和徐熹也問起了麗姐兒選秀的事,麗姐兒實話實說,徐老太爺和徐熹都都保持沉默,只內心安慰自己花了銀子,應是無礙。
過了兩天,正是林家大姐兒滿月的日子,林氏打起精神帶着麗姐兒和幾個兒子,拿着厚禮回孃家賀喜。終歸是林琅玕的第一個孩子,喜筵辦的很鋪張,來恭賀的人也很多。
田氏看着林氏的樣子,心裡有數卻吃了一驚。那麼明媚的人如今竟瘦了許多,眼睛裡也沒了神采。抱着大姐兒的田氏緊緊地摟着襁褓中玉雪可愛的女兒,想着必要女兒歡喜一輩子。
又過了幾天,禮部傳來消息,麗姐兒進了複選。這一下子才真正炸了鍋,先不說林氏急病了,只說沈伯爺一家,林老爺一家一窩蜂地來了徐家,女眷在內院說話,男人們在外院說話。
“麗姐兒是貴人欽點要複選的,禮部的人和主選的大人都沒了法子,只能硬着頭皮把麗姐兒名字寫進去。”自從蘇明和得了麗姐兒參選的消息,又得知徐家費心盡力地要麗姐兒落選,蘇明和就運用朝堂上的人脈,再加上禮部對選秀有一部分職能,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它一直盯緊此事。本以爲徐家掏銀子痛快大方,拿銀子的人爽利舒坦,卻不想最後得了這麼個結果。
“我聽東宮屬臣私下議論,這次選秀不只選太子妃,帝后還有意爲其他還未訂親的皇室宗親賜婚,其中也包括今上的外甥安國公。我聽說姐夫曾救過安國公,且安國公還拿先大長公主的陪嫁送禮給姐姐。”林琅玕問道。
“你的意思是……”徐老太爺和徐熹愣了愣。
“只是猜測,到底因爲什麼,不好說。再說那麼多秀女,麗姐兒未必比別人強。總之準備萬全了,即便麗姐兒得不到親事,也總不至於在宮裡蹉跎一輩子。”林老爺已經開始盤算帝后的利益制衡之道了,只是其中隱秘,不能宣之於口,只能暗自揣摩。
林老爺太多冷靜,這讓衆人都犯起了嘀咕,開始思量起其中的政治利益。衆人也都不是傻子,多少能想到皇后娘娘這是在爲太子打算,用固有的勢力,連接容納更大的勢力,且此事必是皇帝點頭的。作爲舅舅,皇帝自然要管唯一的外甥終身大事,可他一個男人家,只能讓女人出面。於是皇后這個舅媽,名正言順地爲自己的兒子鞏固勢力,將可能拉攏的人都聯合起來。要知道太子的勢力目前都只是文臣,還沒有一個武將。而安國公,英雄出少年,且不說與皇帝的關係,只其緊握在手的西北兵權,就會讓皇后娘娘費盡心力將其拉攏到太子的陣營。
總之,男人沒商議出什麼所以然來,那邊女人們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了。不管什麼話語,在此時都是蒼白無力的,尤其是對上林氏那雙無神的雙眸,看着就讓人難過。
“娘,那皇宮也不是洪水猛獸,女兒不過是去見識一番,肯定能回來的。”發愁也沒用,還是想想該帶什麼進宮是要緊,麗姐兒想通了。
“你瞧瞧你現在的樣子,麗姐兒都不如,我怎麼生出你這個廢物。”何氏又哀又怒地責罵林氏。
林氏誰也不理,只拉着麗姐兒的手流眼淚。
“按理說,我這個做姑母的,該替麗姐兒打點一番。可皇宮大內,我伸不進手,所以只還帶了些小首飾,散碎銀倆來,讓麗姐兒拿進宮中,隨手打賞。”宮裡的人沒有不貪財的,徐燕之想到這些。
田氏看徐燕如此,臉面上有些下不來臺。人家是姑母,她是舅媽,兩下一對比,她確實不周到。
“我也備了些,只是出門忘了,等明天就讓人送來。”田氏馬後炮地道。
何氏面上雖沒說什麼,心下卻很不舒服。這個媳婦,也不是不好,只是沒什麼大局觀,爲人也不那麼靈活,總是差點火候。現在這個節骨眼上,不說那句畫蛇添足的話,也沒人在意。現在倒好,不是明擺着你沒人家周到嘛!媳婦,女兒,沒一個省心!
待到起更,衆人這才散去,麗姐兒也會了藤蘿小築。只有這時,麗姐兒才靜下心思,思量入宮之事。
這回入宮複選,可帶兩個丫鬟和衣衫首飾銀兩。財務這項,讓孃親去傷腦筋,她相信,孃親會迅速振作起來的。這麼多年,事事如此,孃親不過是接受的過程要比其他人長一些,曲折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