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姐兒由最初的興奮到警醒再到好奇,現在已經是疲憊不堪,昏昏欲睡了。丹桂幫着林氏將麗姐兒在各色香草及菊花、金銀花煎湯沐浴之後,就將麗姐兒安頓在晨曦院的後院中。
本來麗姐兒是有自己的院子的,奈何麗姐兒年紀太小,身子又弱,林氏堅持還是將女兒安頓在自己院子中的後院。
喜哥兒和樂哥兒分別由兩個乳母帶着安頓在東廂和西廂,三個孩子就這樣安頓妥當了。
林氏本想好好休息一下,不想徐熹回來了。徐熹帶回來的消息倒是讓林氏心定稍安,原本的顧慮煙消雲散。原來,今天恰好是立冬,要開宗祠祭祖,老太爺的意思是順便也將林氏和三個孩子的名字上族譜,好早早了了心事。老太爺也給兩個孩子取了大名,分別是徐琮和徐璋。
“還有就是祖父讓我給你透個意思。說是內院從今往後就是你做主,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不用顧忌別的。”徐熹道。
林氏聽了這話,對剛剛還在顧慮老太爺態度的自己感到羞愧,只是點了點頭。
“你啊,也不用太管,說不定等一過了年,我們就不在這兒了。”徐熹的語氣多少有些沮喪。
“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叫不在這兒了?”林氏很是疑惑。
“剛剛祖父與我說現在京都很是混亂,怕是一過了年,天下就要大亂。”徐熹壓低聲音。
“這麼快?”林氏有些吃驚。
“你沒看一路上官府的告示不是收租就是加租,這恐怕是河間王在私下斂財啊。”徐熹猜測。
徐熹看着林氏不甚明白的神色,接着道:“這蜀州的知州吳光地聽說和河間王妃的孃家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親戚。”
林氏明白了,原來是河間王開始私下運作了。沒想到蜀州原來是河間王的地盤啊。河間王是今上的第五子,因爲聰慧機智,資質甚好,很得聖心。當然,這也是緣於河間王乃是淑妃所出。淑妃的孃家是潁川侯府,在朝中很有影響力,這樣的人家作河間王的後盾,難保今上不多留三分顏面。
“可上次相公你的同窗不是說因爲三皇子府一夜大火,其他皇子親王都因爲這事情被牽連被聖上禁足了嗎不跳字。林氏還是疑惑。
“像河間王這樣的皇子,用得着親自動手嗎?有這麼強有力的母族,妻族,難道還怕沒人替他辦事嗎不跳字。徐熹道。
河間王妃吳氏是靖安伯府的嫡女,是淑妃娘娘千挑萬選給自己兒子的。這靖安伯府很是了得,從今上起兵造反篡位就一直都是聖上的親信,這許多年來依舊是盛寵不衰。他家的女兒嫁給了河間王,也等於是變相站在了河間王的一邊。
“這麼說,我們一過了年就要趕緊避禍了?”林氏問。
“沒錯,一過了年,祖父就要帶着我們去安全的地方,等大亂過去再回來。這段時間,你只要將府中的下人管束好,然後一批批的放出去就是了。”徐熹回答。
“那府中這麼多東西怎麼辦?”林氏問。
“這祖宅有很多地道,把值錢的藏進去就好。祖父說了,大亂之時,那些官兵匪盜肯定是要進府搶東西的。我們就把那些用不着也不值錢的留給他們就是了。”徐熹道。
“那地道安全嗎不跳字。林氏接着問。
“祖父說了,這地道是祖宗留下來的,就是把整個老宅燒了,地道也定是安全的。一會兒我就告訴你地道在哪裡,你把你的嫁妝不易搬動的都放進去就是了。“徐熹安撫林氏。
“祖父會不會想得太多了,情況未必會有那麼糟糕。”林氏多少覺得老太爺是太過多慮了。
“祖父說什麼,我們就照着辦吧。總不會讓我們吃虧的。再說,萬一真亂起來,你說我們怎麼辦?”徐熹道。
林氏想想覺得自家相公也說的有道理,就不再多話了。徐熹和林氏聊過之後,就一併歇下,養精蓄銳。
麗姐兒醒來時正是斜陽午後,一出院子刺目的陽光就照進了雙眼,把還沒有睡醒的麗姐兒弄的很不舒服。
青帷小轎中,林氏仔細地給麗姐兒交待一會兒見到老太爺該怎麼做,麗姐兒有些心不在焉。林氏似乎發現了麗姐兒不是很精神,覺得是長途的勞頓將女兒折磨成這樣的,不禁有些心疼。可是一想到一會兒要拜見老太爺,還是狠下心來,要麗姐兒打起精神,好好聽自己的話。麗姐兒剛剛睡醒的迷糊勁頭可算是疏散了大半,乖乖地聽林氏的話。
等到小轎停下,丹桂撩了簾子,林氏帶着麗姐兒下了轎子,隨着徐熹進了正堂。麗姐兒本是想仔細瞧瞧的,可是林氏拉着自己不放,自己個子又小,沒有辦法,只好畢恭畢敬地跟着林氏亦步亦趨。麗姐兒低着頭跟隨着林氏,林氏跪,她也跪;林氏拜,她也拜。
“都起來吧。”這聲音很少悅耳,好似佛寺的鐘聲,低沉而莊嚴。當然麗姐兒還從中聽到了一種情緒,應該是喜悅。
徐熹領着老婆孩子起身,麗姐兒飛快的瞄了一眼在面前端坐的曾祖父。只見他鬚髮花白,雙目有神,氣色紅潤;身着墨色長袍,腳蹬一雙黑色氈毛靴,很有氣勢。
“你過來,讓我看看。”上座的曾祖父一臉和藹的笑,對着麗姐兒道。
麗姐兒沒有怯場,鬆開林氏的雙手,邁着小短腿就上前,軟軟地喊:“曾祖父。”
徐老太爺顯然高興得很,一把抱起麗姐兒坐在自己的腿上。可算是見到孩子們了,五年,真是不容易啊。想來,徐老太爺這五年來獨自一人在這個大宅子中,也不怎麼快活吧。接着,徐老太爺又命兩個乳母抱着自己的兩個孫子過來瞧,看着很是滿意。
“好啦,趕緊辦正事,我們去祠堂。”說着,牽着麗姐兒的小手走在了最前頭。可還沒走幾步,徐老太爺就停了下來,回頭看着林氏道:“熹哥兒媳婦身子可大好了?”
“回祖父的話,媳婦身子大好了。”林氏畢恭畢敬。
徐老太爺滿意地點點頭,面容很是慈祥。
沒過多久,一行人又來到了祠堂。麗姐兒睜着一雙大眼睛本想借着自己曾祖父的勢好好的觀察祠堂,誰想到卻是人小力微,怎麼也看不過來。只知道這祠堂多少有些陰森氣,要不是人多,自己肯定不敢一個人進來。
徐老太爺爲首,一家人對着祖宗牌位跪拜。徐老太爺口中唸唸有詞,什麼“佳兒佳婦”,什麼“子嗣繁茂”,還有什麼“祖宗顯靈”等等。麗姐兒是沒怎麼聽清楚的,只知道哪怕是跪在厚厚的蒲團中,膝蓋還是隱隱作痛。
好一會兒,徐老太爺給祖宗上香,接着就是徐熹上香。最後,就是徐老太爺將林氏還有麗姐兒,喜哥兒和樂哥兒的大名記錄在族譜上。
大功告成,麗姐兒知道接下來就是晚飯時間啦!果然,徐老太爺在給祖宗牌位供上供品之後,就領着一家老小又回到了正堂。
“擺飯。”老太爺一聲令下,僕人們立刻將吃食擺了上來,原來今天吃涮鍋。
“今天的立冬,大廚房特意準備了涮鍋。”老太爺道。
麗姐兒來到這個世界還是第一次吃涮鍋,所以格外的新奇。濃濃的雞湯做鍋底,薄薄的羊肉片,白白的冬筍,肉肉的香菇,嫩嫩的豆腐,還有其他各色時蔬等等。看起來寒酸,可在這個農業還不算髮達的時代,已然是上品了。麗姐兒遵循食不言,寢不語的習慣安靜的吃完了晚飯,心裡有說不出的滿足。這頓涮鍋很是美味,有一種說不出的質樸,難道是這個時代沒有污染,沒有農藥,而且食物很新鮮?
徐老太爺看出了麗姐兒很喜歡涮鍋,高興的鬍子都翹了起來,看來自己的孫女隨自己,真是有品位。
一旁的林氏則心情說不出的熨帖,一切都很順利,真是太好了。飯後,一家人又在一起喝茶,聊天,訴說多年的思鄉之苦。
最後,夜色漸深,徐老太爺打發徐熹一家回去歇着,並且告知明日大家不必到正堂請安,好好整頓三日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