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麗姐兒和父母一起用過早飯,就留在上房看着林氏和趙嬤嬤裁衣料。?.
麗姐兒猜想這應該是林氏在做避難的準備,當然也有消耗嫁妝的意味。畢竟林氏陪嫁的這許多綢緞匹料並不像金石玉器那樣能保存許久。
林氏這回挑了許多價錢昂貴的料子,妝花緞,織錦,月影紗,繚綾,羽緞,軟棉布等等,應有盡有,種類繁多。哪怕是這樣,也僅僅只是消耗了林氏陪嫁匹料中的五分之一。
“夫人,您這是要做多少件衣服啊?”趙嬤嬤看了有點心驚。
“一年四季的,不只給我自己做,還有姑爺和老太爺,還有麗姐兒,喜哥兒和樂哥兒的。”林氏一邊回答,一邊手持剪刀飛速的忙着。
“夫人,家裡針線房是幹什麼用的啊,您這又是何必呢?再說,這離春夏還早着呢。”趙嬤嬤有些不明白,夫人這是心血來潮了?再說,還有好多嫁妝還沒收拾完呢,就這麼晾着?
“這麼多布料放着也是放着,不如都拿出來用了。再說我想親自動手給相公和孩子們做。”林氏手下不停,口中回答。
“那總得把這些都收拾好了再做吧?”趙嬤嬤指着遍地狼藉。
趙嬤嬤指得是林氏還沒有收拾好的嫁妝。滿地散落着開着蓋子的紅木箱子,匣子;零碎的衣料,綢緞。
林氏看了看又變得凌亂的內室,輕嘆了口氣,放下手中的活計,開始和趙嬤嬤一起收拾準備裝箱保存的綢緞紗料,毛料皮料。同樣的,依舊是按照價值高低來分別裝箱保存。價值極高的緙絲,軟煙羅,繚綾,羽緞和各種沒有一絲雜毛的裘皮,毛料分別裝箱;剩下的品質也還不錯的綢緞等也分別裝滿了箱子。這樣一來,就過了中午,林氏和趙嬤嬤看着整理過後,封箱密閉的二十幾口大箱子,都不約而同的疏了口氣。就連在一旁觀看,一個手指頭都沒有動的麗姐兒都覺得就這麼看着也很累。
林氏沒了吃飯的胃口,麗姐兒也只喝了半碗雞湯就和林氏一起午睡了。等到醒來的時候,徐熹已經回來,正在榻上假寐。想來這今天父親和曾祖父應該是去整理庫房的東西了。
林氏和麗姐兒簡單地吃了點點心,就開始整理剩下的金石玉器。這一回,內室中只有徐熹夫妻和麗姐兒三人,趙嬤嬤都退下了。
“你手裡還有多少銀票?”徐熹沒有避諱女兒,直接問林氏。
“大概有十五萬兩。怎麼,要換現銀?”林氏問。
“換,全部換成黃金,明天就讓徐福去辦。”徐熹回答。
“那家裡的銀票也要跟着一起換嗎不跳字。林氏接着問。
“也一併換了吧。”徐熹回答。
“換這麼多黃金,會不會惹人懷疑啊?再說冬至的時候,莊子鋪子上的管事,還有掌櫃會來交賬,肯定都是現銀,也要一併換了嗎不跳字。林氏很有疑慮。
“還有,我們要去的地方是什麼樣的?總得看看地方,才能置辦東西啊。”林氏顧慮還是很多的,畢竟自己有三個孩子,不是身子嬌弱,就是太小,她不能不多考慮。
徐熹沉默了好一會兒,似乎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思來想去,決定還是先將妻子的嫁妝整理好,剩下的明天再說。
果然,在接下來的整理過程中,麗姐兒又看到了不少好東西。滿滿一匣子的寶石,晃花了麗姐兒的眼;唐代的白玉盤,戰國的琉璃盞;小巧的犀角杯,鮮豔的雞血石……最後,在夫妻二人都整理完畢之後,麗姐兒高興的捧着一套極爲名貴的玉質文房用品回了後院。
麗姐兒望着自己近來所得到的這些財富,不禁沾沾自喜,心花怒放。
日月輪轉,斗轉星移,時間就在麗姐兒看着價值連城的寶物中度過。林氏的嫁妝已經全部搬到了地道,這其中也包括了十五萬兩銀票兌換的一萬五千兩的黃金。當時爲了保險起見,還是徐熹親自出馬帶着徐福走了五家錢莊才全部兌換完的。
庫房整理所需要的時間比大家想象的都要多,十天才整理個大概,十五天才將有價值的裝箱密封,二十五天才全部被徐淳祖孫二人搬進地道。那些比較常見,在哪裡都能買到的物件,書籍,擺設等等依舊還留在庫房中。
在轉移財產期間,丹桂嫁了徐福;麗姐兒又拿到了不少價值昂貴的擺件飾品;徐家也迎來了冬至和蜀州的第一場大雪。這也許都不是最重要的,因爲蜀州城中涌進了大批的難民,這似乎是亂世的預兆。
冬至大如年,那一天徐府殺豬宰羊,包餃子,吃餛鈍。徐家也收到了莊子上,鋪子中的銀錢。徐老太爺親自見了各位管事掌櫃,囑咐了許多,具體是什麼,麗姐兒並不知情。第二天,麗姐兒才從虎妞口中知道了從今天開始,徐家要在城中設粥棚,一直到正月十五。麗姐兒很支持這件事情,認爲多做善事沒錯。再加上這些日子麗姐兒看到徐家的財富,覺得更應該做些接濟難民的善事,免得民亂生事時,自家還要擔一個爲富不仁的罪名。
後來,麗姐兒在徐熹夫妻倆的對話中,知道了曾祖父在冬至那天與那些莊子上管事們說的話。原來徐老太爺早就有了對策,讓莊子上的人都藏起來,難民要是進了莊子,不要攔着,隨他們去。那些難民無非就是有吃有住就不會生事,莊子上留幾個機靈點的夥計就好,不要和那些難民死扛,千萬不要讓自己人吃虧。未來的一年徐家所擁有的莊子都不用上繳銀錢米糧,自給自足就好。鋪子直接關門大吉,徐府賞了所有在鋪子中做事兒的人,休養一年之後再說。
原本徐家擁有一百個莊子,五十個鋪子。前兩年,徐老太爺就將一些收成一般,或者生意不好的鋪子盤了出去;剩下的都是收成不錯,生意紅火併且是多年的心腹所掌管的莊子鋪子。這樣一來,這些看得見摸得着的產業就被徐老太爺把有變成了無。
麗姐兒想着在地道中的二百萬兩銀子,心情一度五味雜陳,也不知是高興的還是沮喪的。徐家果然家底豐厚,庫房中堆着那麼多銀兩難道不怕賊匪破門而入嗎?後來想想,估計都是徐老太爺早有準備,想到那幾天自己的曾祖父和父親累得連話都不想說,就可想而知搬錢也是力氣活了。
這段時間,林氏又打發出一批下人,管家也不那麼忙了,徐府處於一片寧靜中。
這一天,林氏繼續在內室中縫製新衣,麗姐兒無聊就陪在一邊看着。自從那天林氏準備給家人做一年四季的新衣時,趙嬤嬤怕林氏累着就在一旁打下手。後來,林氏又在自己的嫁妝中看到了好幾口箱子的成衣,纔想起來這些成衣都是在京都錦繡樓定做的,一輩子穿都儘夠了,不需要再做新的。於是就將手裡的衣料重新整理,全部給家人做。
這不,林氏手裡的就是給麗姐兒做的新棉坎肩,大紅的綢緞,油黑的狐狸毛滾邊,很是高貴典雅,只是在繡什麼花樣上犯了難。
麗姐兒看了看,道:“在底部繡黑蝴蝶就好。蝴蝶不要太大,小小的一隻,密密匝匝的繡,越往上漸次減少就好看了。”
林氏一聽,想了一下,展顏一笑,道:“這個主意好,一點都不俗氣。”林氏很高興,繼續到她的裁衣事業中。
午飯時,林氏看了看面前的雞湯麪,想到了前些日子那頓雖然菜色簡單,可是味道極好的晚飯,問道:“那一次特別簡單的飯食嬤嬤還記得吧?問過是誰掌勺的嗎不跳字。
“問過了,是我那兒媳婦。”趙嬤嬤多少有點驕傲,沒想到自家的兒媳婦在做飯上還有一手。
“那可得賞,這也是她做的?”林氏笑着指着前面的雞湯麪。
“是。”趙嬤嬤喜笑顏開,兒媳婦差事辦好了可不就是給自己長臉面嘛。
林氏嚐了一口,眉眼舒展,味道真是好,道:“賞她一兩銀子。”
聽了林氏的吩咐,趙嬤嬤高高興興地走了。
林氏是有意要帶着趙嬤嬤一家去避難的。趙老虎和他媳婦,林氏都派人好好的觀察過,老實本分。哪怕是開始沒派活的時候,也並不怨懟,反而幫着幹一些雜活,看來是不錯。這回,林氏是要當面看看這趙家的,到底能不能用。
不過一會兒,趙家的就進來謝恩了。趙家的行禮有模有樣,規規矩矩,多一步不走,多一句不說,只是一雙眼睛還是流露出慌張。林氏反而滿意了,要是太好了,這人也不敢用了。
“怎麼樣,還習慣嗎不跳字。林氏問。
“回主子話,一切都好。”趙家的很老實,實話實說。在這樣的地方,雖然看見主子們得行禮,可確實不用挨餓受凍,日子比以前不知道好多少。自家相公也說日子過的舒心,孩子們也都不錯,婆婆還在一旁幫襯,真沒什麼奢望了。
林氏滿意的點點頭,就讓趙家的退下了。
夜裡,徐熹回了內院,林氏就把想帶着趙嬤嬤一家一起去避難的事情說了。徐熹想了想,覺得還是再看看趙老虎爲人如何,就暫時將事情壓下。林氏非但沒有不滿意,反而很贊同自家相公的做法,畢竟自己一個內宅婦人,看人沒有自家相公眼光準。
日子一天天過去,徐老太爺安靜下來,躲在書房中不是看書就是看書;徐熹也是一樣,頂多去外面的粥棚看看情況;林氏投入到裁衣的事業中,對什麼都是淡淡的;麗姐兒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剛到老宅的日子裡,又無聊起來。可突如其來的一場雪,打破了平靜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