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竟然真的會有這種可能出現,表小姐的心中再一次生起無邊的波瀾。
表小姐好不容易纔控制住了自己內心洶涌的波濤,勉強定了定神,仍舊竭力在蘭汐面前維持一副淡然的神情,只裝作毫不在意地“哦”了一聲,隨後“順帶着”問道:“既然不會是姑父大人,那你倒不妨說說,我們能第一個見着的,又會是誰?”
蘭汐能夠在表小姐家中那一大堆丫環裡脫穎而出,成爲表小姐身邊最貼身的高級丫環,而且從十歲至今,都不曾犯過什麼致命的錯誤,每一次的風波都能安然度過,始終穩坐釣魚臺,她的本事由此可見一斑。雖然表小姐在她的面前已經竭盡全力地掩飾自己,但還是瞞不過蘭汐那敏銳至極的感覺能力。她看得出小姐心中隱隱的不平靜;只需要稍微一想,蘭汐立時便猜到了其中的原因所在。
沒想到自己原本是想盡力地引開小姐的注意力,儘可能讓小姐高興起來,可到了最後,卻反而弄巧成拙,讓小姐的心又開始不切實際地幻想了起來。小姐,她已經沒有退路了啊!此刻有任何的不該有的感情殘留,都只會加深小姐和表少爺二人彼此的痛苦,還會冒上莫大的風險。
蘭汐深知其中的厲害,此刻心中不由得一陣後悔,卻又有着幾許無奈。她知道,表小姐至少在蘇府裡的這段日子裡,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心如止水了。或許,老爺既然已經狠下心來不讓表少爺與小姐結爲秦晉之好,就不該再心軟地答應讓小姐到表少爺的家中來的請求!
蘭汐心中感慨萬千,但臉上的笑容不但未曾消減,反而還添上了幾絲得意的神色,彷彿揭秘一般地賣足了關子,這纔開口解密,道:“小姐莫怪,其實蘭汐不過是取了一個巧罷了。如果蘭汐所料不錯的話,咱一會兒能見到的頭一個人,想必便是那管家無疑了。小姐,您覺得蘭汐所言可有道理?”
表小姐聽了,不由得微微一怔,這才反應了過來,理解了蘭汐此言的真正意思。可不是麼?不論該先去拜見誰,或者是誰想當先見到自己,到最後有一點總是肯定的,那就是總要管家來幫忙引路和引見的。因此,自己二人見到的頭一號人物,自然是蘇府的大管家無疑了。
表小姐多少有幾分失望,唯有她自己才知道,在那一瞬間,她到底有多麼希望從蘭汐的口中聽到那個讓自己心心念念,魂牽夢繞的名字,哪怕只是騙人的謊話;只可惜不是。
表小姐勉強地擠出一個笑容,伸手輕輕地虛點了一下蘭汐的鼻頭,道:“你又跟我開玩笑,真是被我慣壞了,越來越不懂規矩了。再敢這樣,看我不好好教訓你一頓!”
蘭汐對於表小姐的這種口頭上的威脅早已聽得慣了,聞言也是習慣性地露出了害怕的表情,開始好話一籮筐地求饒。兩個人彼此嬉笑玩鬧了好一陣子,蘭汐看看小姐的心情較
之方纔已經明顯好了許多,這才漸漸地放下心來。隨後,在蘭汐有意的控制之下,她們二人之間的嬉鬧便也隨之慢慢地止歇了。
就在她們主僕二人都停了下來,打算先喘口氣,再過一會兒再前去拜訪蘇府上下的人的時候,她們正待着的房間門卻彷彿算準了似的,恰在此刻被敲響了。
蘭汐看了一眼自家小姐,表小姐知道她在無聲地詢問自己,微微一點頭。蘭汐更不遲疑,立即幾步走了過去,一下從屋內打開了房門。管家的臉龐即刻出現在蘭汐和表小姐的面前。
蘭汐把身子往一旁讓了一讓,那管家便從那條讓開的通道走了進來,對着已經隨處找了一張椅子坐下的表小姐躬了躬身子,道:“表小姐,不知您可安頓得妥當了?對這兒還滿意麼?小的回頭給您派幾個使喚丫頭和老媽子過來,您有什麼需要儘管開口,小的一定盡全力給您辦到。”
表小姐在外人的面前從不曾忘記自己的身份和應有的矜持,聞言淡淡地“嗯”了一聲,道:“有勞管家了,這裡一切都好,準備得很是妥當,出門在外,能得如此,我已經很知足了,貴府上下都費心了。”
表小姐雖是輕描淡寫地說,可是那管家卻一點兒也不敢託大,聞言連聲稱着不敢,又說了一堆諸如“爲小姐辦事是小的的福氣”之類表忠心的話語,直廢話了好一陣子,讓表小姐聽得都有些心中不耐了,那管家才終於收住了口。
話鋒一轉,直接進入此行的下一個話題,也是他此刻前來最主要、最關鍵的話題:“既然表小姐一切都已安頓妥了,那麼我家老爺有請表小姐前去一趟,不知道表小姐又是否願意?若您另有打算,老爺吩咐過了,絕不攔着您。”
表小姐只覺得這番話一開始倒還沒什麼,可後頭管家的話口氣卻越來越不對勁兒,似乎包含着一種不一樣的味道一般,讓表小姐一時之間竟是想不通其中緣故。
倒是蘭汐,玲瓏剔透,心念一轉,就明白了蘇府的老爺讓管家帶這句話來的真正意思。再略一思考,就進一步明白了蘇老爺心中的算盤。
他所說的“另有打算”,毫無疑問指的就是自家小姐去見表少爺的事情了;至於爲什麼蘇老爺竟能主動表示允許他們二人先行見面,而不必非要按着規矩去先行拜見蘇府的長輩們,甚至明明心中對他們二人之間的事情再清楚不過,卻也甘冒風險讓他們相會,原因說白了也只有一個,那就是蘇老爺正在押寶,搏命地下賭注。
他正在利用小姐和表少爺之間青梅竹馬的感情,來把小姐和蘇家綁縛在一起,這樣一來,如果小姐進宮之後得蒙聖寵,那麼雞犬升天的就不僅僅是小姐自己的至親家人,而是會連帶着蘇府上下也一併能夠沾得榮光了。
這個賭注風險不小,尤其是如果讓當今聖上有朝一日發現,自己的女人竟然和宮外的男人有染,還藕斷絲連的話,那麼縱然那個時候小姐再得聖寵,也必然會在朝夕之間被打入谷底,而他們整個蘇家從此,也就再難有翻身之地了,或許隨時隨地都會被抄家問斬。可以毫不誇張的說,蘇老爺這一賭,那是把全家老少的性命都賭上了!
可是,蘭汐
作爲表小姐最貼心的侍女,她卻絕對不希望自家小姐也冒這麼大的風險。她回頭看了一眼表小姐,看到她的臉上那毫不掩飾的不解之色,知道一時間小姐還沒有反應過來管家此言的真正意思所在。
正是自己及時阻止的最佳良機,於是乎,蘭汐眼珠子一轉,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道:“不,不必了,我家小姐早已說過,我們是當小輩的,又遠來他方,自是萬事都要守規矩,絕不能依着自己的性子來。所以,我家小姐方纔便已決定,要先去拜見蘇老爺的。還要煩請管家帶路了。”
蘭汐的回答絕對算得上是一個變相的提醒,表小姐得了這隱晦的提示,一下便反應了過來,也明白了讓自己一度困惑的管家話語之中所隱含的意思。對於蘭汐的回答,表小姐並不打算反駁,她知道蘭汐是在爲着想,也知道自己現在已經不能再單獨去見表哥了。
管家聽罷,臉上立即閃過一絲失望之色,微微偏過頭去,問詢和探究的目光投向了表小姐的臉龐,卻見她仍舊是一臉的淡然,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表小姐的毫無表情,事實上已經足以說明一切了。想來如果不是表小姐的意思,一個小小的丫環自然是不敢擅自幫主子做決定的。管家便也不再多說什麼,只陪笑着點了點頭,擺出了一個“請”的手勢,隨後當先走出了房間。蘭汐跟在表小姐身側,同表小姐錯開了半個身位,二人一併跟在管家的身後,一道朝着蘇府正堂的方向而去。
一進入正堂,表小姐和蘭汐就發現,蘇府裡的人幾乎全都齊聚一堂了。不光是蘇老爺和他的四位妻妾在場,就連家中小一輩的人,也都悉數站在了各自的母親身旁。只是,讓表小姐很是失望,但同時卻又鬆了一口氣的是,她並沒有從這蘇家人的強大陣容裡,找到那一道會讓她心跳加快的身影。
蘇老爺向來是一個老狐狸一般的人物,雖然蘇小姐從進入正堂到現在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她也什麼都沒有說沒有做,但蘇老爺還是即刻便看出來了,表小姐對自己的那個癡情兒子舊情難忘。本來管家的暗示就是出自蘇老爺的意思,此刻見到表小姐並沒有前往,多少還是有幾分失望的;可一發現如此,蘇老爺的心裡頭又暢快了起來,他又一次有了底了。
雖然蘇老爺對這一切瞭然於心,但他對這一切卻只作不知。看見表小姐正恭恭敬敬地向自己福身下拜,蘇老爺連忙站起身來,幾步上前,一把扶住了已經半屈膝狀態了的表小姐,儘可能帶着和藹的笑容,道:“快起來快起來,到了這裡,都是自家人,一切隨意,不用這麼客氣。”
表小姐雖只行了半禮,但是既然已經被蘇老爺扶住了身子,她便也不再堅持。順着蘇老爺的力量重新直起身子,表小姐又對着蘇老爺的幾房夫人欠了欠身子,這纔開口道:“承蒙姑父不嫌棄,願將尊府暫爲安晴進宮前的棲身之所,安晴不勝感激,多謝姑父厚愛,這幾日多有叨擾處,還請姑父及諸位見諒則個。”
這個時候,蘇老爺的正房夫人,表小姐的姑母也隨着蘇老爺的腳步走到了安晴跟前不遠處,聽到安晴的說辭,姑母內心一酸,聲音裡就多了幾分揪心的味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