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你要保護的人……她纔是要保護的人,那麼那株千年血麒麟算什麼,我算什麼,你果真那麼恨我,恨到連一絲溫柔也不肯施捨……”蔏弦玥的狠心烙下的話讓獨孤渙神情渙散,一抹清淚自她眼眶流落,跌跌撞撞地撞到桌子絆倒在地。
看到獨孤渙淚流滿面樣子,蔏弦玥心底一抽痛不自覺想要上前去扶卻想到這個女人的殘忍之處,她的所作所爲讓他無法原諒,硬生生剋制了心軟的衝動。
“情意已斷,你何必再提,你如今是西尋太后就安心做好太后。要是你還有心就該讓西尋百姓過上好日子而不是意味縱容獨孤一門壯大,你難道不知道你父兄的所作所爲嗎?你會遭受行刺也是因獨孤氏族惡行昭彰,天下不服。”
“我貴爲太后亦是靠着父親在朝中的權勢,又如何與他對抗?”獨孤渙面露爲難,有些事她一直瞞着他。
細數當年,父親逼她入宮她不肯同意,卻暗中她偷聽到父親已密謀別的女子嫁入後宮行刺皇上,然後栽贓給月。她夾在中間進退兩難,既無法背叛父親也不能看着月被陷害,所以改變主意嫁給西月莫沖喜,果然西月莫成親當夜就被刺客殺死了,她殺了那個刺客,由此以來死無對證。而後她卻成了不吉利的棄妃。
當年的西月弦雖然傷心欲絕卻知道她是有難言之隱的,他許諾她會保護她一生一世,即便她已經是他的嫂子了。他披荊斬棘不惜與自己的兄弟爲敵也要擁立她爲太后,他化身攝政王輔佐她和皇上。她以爲能這樣默默相愛已經很足夠了,等到皇上能夠執政,她們便可以遠走高飛。可沒想到父親與月在朝政上不和,多次暗殺月,一次她爲了救月被父親發現廢了畢生武功,她成了廢人,再也不可以拿劍,再也無法與月執劍天涯了。看着月成天如此辛苦而處處危機四伏,在陰謀刀口下舔生活,這不是他要的生活不是他要的自由,看着他日益憔悴,她卻什麼也做不了。幾番思索,她做了個決定,她想成全他,所以她演了一齣戲騙了他。他以爲她背叛了他,以爲她只是利用他爬上太后之位。之後,西尋的攝政王便在世上消失了。流傳很多,大多以爲是被相國謀害了,只有她知道他是終於獲得了自由。
“獨孤氏族太多殺戮,終會自食其果,勸你早日醒悟不要助紂爲虐。用不了多久西尋必滅!”夜瀟凌已有了滅西尋之意,他雖爲西尋王爺,但是卻認爲天下本爲一體,所謂皇室也不過如此。當年離開西尋國四處行俠仗義之時遇上夜瀟凌,一眼便認定他是個值得結交之人,霸氣冷然卻深邃穩重,遂加入冰焰之域助他一臂之力,待他日功成身退再“仗盜”浪跡天涯。
“西尋必滅,這是何意?”獨孤渙狐疑着詢問,蔏弦玥堅決的語氣讓她驚愕。
“終有一日,你會知道。”
“月,你到底在做些什麼?真的只是做俠盜嗎?”獨孤渙只覺得蔏弦玥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麼簡單,他在做的事她根本無法瞭解。
“這個與你無關。我的來意你很清楚,明日辰時我要看見一輛上好的馬車送他們出城。”蔏弦玥不容置喙的語氣厲聲道。
獨孤渙心裡百味具雜,“也只有你蔏弦玥敢這樣和我說話,你是看準了我不會逆你的意嗎?是不是我殺了她你真會殺了我?”
蔏弦玥略過獨孤渙的質問卻道:“記得讓馬車送他們去到夜狼國!”其心中默唸,“瀟,我能爲你做的只有這些了,剩下的就看你們的緣分了。”
“太后,你不會讓我失望的對吧。告辭!”這一句話暗含着威脅的意味,回首看向獨孤渙此刻面如死灰的臉,哭花了妝淚水已經乾涸。可惡的是,他的心還是會爲不自覺觸動,看着她傷心難過的樣子,他竟然既痛快又痛心,他是故意那樣狠心氣她,是她先背棄了他,是她使得他們走到了盡頭,這點痛是她該承受的。語罷,揮袖翻窗而出,親眼看他矯健的身姿躍過月光,消失在靜匿的夜色中。
孤影流蘇悽迷,回憶暗潮洶涌,刻骨銘心。不止一次,獨孤渙就只能這樣目睹他的絕塵而去的身影漸行漸遠,偌大的輝煌宮殿以及一身雍容華服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畫地爲牢只爲他可以自有的國度飛得更遠更逍遙。許久,直到宮女通知那個身份不明女子已經帶到。
看着那個清冷倔強的女子,如斯淡定從容的眼神讓她不由得驚歎膽顫。關了她整整七天也不見她有任何驚慌失措之舉,只是很努力地在活着。
支走宮人,倏爾開口,“牢中可好?”獨孤渙也不知道自己爲何會這樣問。
“太后的問題很有趣,太后這麼想知道大可以嘗試住那兒幾天試試。”芷珊只覺得可笑,未等到獨孤渙叫她起來已自顧自的起身整了整押送世凌亂的衣衫。
“你到底是誰?我派下去的人竟然查不到你的任何底細。”
言芷珊淡淡一笑,“我是誰重要嗎?太后不是鐵了心要殺了我嗎?既然橫豎是死,說與不說又有何意義?”
“哈哈哈……沒錯,我是想殺了你!你知道嗎,他竟然說你纔是他要保護的人!”
“他——?”芷珊全然糊塗,只當獨孤渙語無倫次。
須臾,只聽見獨孤渙一陣嘆氣,“你自由了,我答應了月會放過你!明日我會命人送你出城。”
“蔏弦玥來過?”她早該猜到的,她是因爲誤會而被抓,自然只有蔏弦玥才能解釋清楚。以爲誤會解除,芷珊頓時喜上眉梢,“如此,請太后放了我的朋友,他們是無辜的。”
“你放心,他們相安無事。”
“那就好……”芷珊懸着的心總算落了地,
獨孤渙遲疑着原地挪步,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憋了許久才又道,“雖然我明明該很恨你搶了原本屬於我的位置,他說他要保護的人不再是我而是你……但是我不知爲何恨不起來,我想通了,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是我背叛了這段感情,你們以後……“
“啊——?你在說什麼些?”芷珊什麼搶了她的位置,什麼保護的人是我不再是她?
“你贏了,月以後就拜託你了……”獨孤渙眼眶已然朦朧,那若隱若現的淚珠讓芷珊頓然明白了獨孤渙言下之意,頓時哭笑不得。可想而知。蔏弦玥並沒有同她解釋清楚,反而越描越黑。
此刻脆弱的獨孤渙讓芷珊不禁燃起一絲憐憫之心,“獨孤渙,我想你是真的誤會了。我想玥所說的要保護我是因爲那個人的原因吧……”
“那個人?”
“夜瀟凌。”太久沒提過這個名字了,既陌生又熟悉。
獨孤渙腦海中倏爾浮現一段情景,那是兩年前的武林盛會,那日戰王所救的那個少年,那個與數十名武林高手對戰的孱弱少年晃眼與此刻身前的女子融爲一體,原來“她”是“他”。
“還有……”芷珊繼而又道,“我所認識的蔏弦玥是個英俊瀟灑、放誕不羈的俠盜,天下寶物沒有他盜不了的,卻千里迢迢趕赴西尋多次救一個他原本該痛恨之人,這不是他的作風、所謂的千兩白銀爲由,未免欲蓋彌彰。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只想說你如果愛他爲何不勇敢跟他走,沒有試過又怎知不可能?還是說你依舊眷戀着太后的尊榮權勢?”
“不——不是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他!月——月——不要離開渙兒!不要——”
伴隨着獨孤渙的歇斯底里的哭喊,芷珊默默離開了乾清殿。月未央,孤心難眠,乾清殿內悲鳴的源頭不過是個爲情所困的女子,隱忍的痛楚剎那爆發,痛徹心扉。
望着天邊那懸掛的半輪明月,有些孤單清冷,言芷珊不由自主地想着,蔏弦玥爲什麼要叫“蔏弦玥”這麼一個奇怪的名字,怎麼聽着都有點像是“上弦月”,又或許,它本身就是那個意思吧。上弦月,半夜悄無聲息地出現,其月面朝西,默默照耀着西方,永恆不變。
翌日,凌晨初醒,東方露出了魚肚白。一輛馬車途經之處早有小販兒聲聲叫賣。一會兒,出了通關城門,芷珊以爲負責送行的馬車會停下折返,她也已經喚來了“雲聘”隨行,然而有些意外馬車竟然沒有絲毫要停下的意思。
“冰冰,你問一下車伕,這是往什麼方向。”
“恩恩。”冰冰遂即探出頭問道,“大哥,請問這是要去哪兒啊?”
“姑娘,這是通往夜狼國之路。”車馬爽口答道。
什麼!夜狼國?芷珊渾身一怔,百思不得其解獨孤渙爲何要將她送往夜狼,這……莫不是蔏弦玥搞的鬼?
肚裡莫名的升起一團怒火,頗爲急躁地拉開簾子探頭望了望車窗外的風景,只見恰逢一個岔路口,指着問道,“請問那條路通往何處?”
“您說的可是那條?那條道兒是通往東陵國……”車伕伸長脖子順着芷珊的指尖望了望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