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那兒,不知何時已懸空掛着一人,髮絲凌亂,模糊了臉龐,外衫脫落,赤luo着胳膊,只用一件單薄的淺藍色輕紗裹胸圍住婀娜的身軀,翩躚的藍色輕紗在狂沙中飛舞,瞬間驚豔了城樓下前一刻還在浴血奮戰數萬將士。
或許是感應到萬衆矚目,她了無生氣的臉龐微微擡起,“這裡是……戰場?”當她意識到自己是被綁着掛在城樓上的時候,一種心死如灰的感覺撲面而來。
猝然地,耶律楚渾厚響亮的聲音在城樓上響起,“夜瀟凌,你聽好了!你若攻城,小王就讓你心愛的女人替你陪葬!”
此話一出,驚愕的不只被吊在城樓正中的言芷珊,還有城下一干浴血廝殺將士。
言芷珊視線已然爲風沙朦朧,依稀可見那個令她心頭一緊的身影,是他,他至始至終都是那個戰無不勝攻無不取的戰神。
“呵呵……耶律楚,這就是你抓我來的目的嗎?”她在笑,那笑聲清靈悅耳,卻掩藏着無盡的悲傷,這個時候難爲她竟然還笑得出來。
“沒用的,他不會爲了我一個人,棄十幾萬將士於不顧。”她此時此刻,連一絲期待都沒有了。她曾經問過他的,如果換做有一天你心愛的人,被抓做人質,你願意用一座城去交換嗎?
而他的答案是,不會。
她連一座城都不配,更何況是一統天下的大業呢?
其實……這樣也是好的,她從來都不想做紅顏禍水,或是成爲誰的負累。
衆裡尋他,今非昔人。
“誰,吻我之眸,遮我半世流離;
誰,撫我之面,慰我半世哀傷;
誰,印我之眉,擋我風雨無阻;
誰,攜我之心,融我半世冰霜;
誰,攬我之肩,驅我一世沉寂;
誰,執我之手,收我此生所有;
誰,挽我青絲,共赴一世情思;
誰,棄我而去,留我一世獨殤;
誰,可明我意,相知相戀相憶;
誰,可傾我心,死生終當長相思;
誰,可葬吾愴,笑天地虛妄,吾心癡狂。”
女子的聲音宛如的鶯歌,唯美淒涼,如怨如慕,婉轉輕吟,似傾盡畢生心力的眷戀。心心祈盼,卻又滲着絕望,懷着永世難眠的愛恨嗔癡。
“君,覆我之脣,祛我前世離殤;
君,攬我入懷,除我前世沉浮。
執子之手,陪君癡狂千生;
喚君之心,融君一生凌朔;
甘爲君臂,縱橫萬載無雙;
深吻子眸,伴君萬世輪迴。
執子之手,共君一世風霜;
吻子之眸,贈君一世深情。”
風沙作,她傾情吟誦那首刻骨銘心之詞,虛弱的聲音很輕很輕,彷彿與愛人的耳鬢廝磨的細語。然而,此刻氣勢恢宏的夜狼大軍,將整個城池圍得水泄不通。
她輕聲的吟誦,隔得太遠,他聽不見。
“夜瀟凌,只要你棄兵投降,小王便放了這個女人!”耶律楚的放肆的威脅再度響起,穿越浮躁風沙,無盡嘲弄。
“主上——”綠凝緊跟在夜瀟凌身後,一臉驚愕。
夜瀟凌毅然健碩的身軀,不曾動搖,銀面下的深邃冰眸一滯,許久,沙啞低沉的嗓音開口道,
“笑話!區區女子,竟然拿來要挾朕的‘雪霽蒼狼軍’,簡直愚不可及!”冰冷的語氣,竟比蕭瑟的北風還要滲骨冰寒。
“來人,拿箭!”他的聲音不大,卻威懾四方,讓所有人都震驚。
風沙卷,他立在馬頭,一身銀羽鎧甲,銀面冷眸,毫不猶豫接過一把弓箭,瀟灑的拉弓、放箭,每一個動作都是那個器宇不凡,卻又是那般決然,彷彿他即將要射殺的不是活生生人,只是一隻垂死掙扎的獵物,離弦之箭剎那向城門上懸掛的身影射去。
一行微涼清淚自她眼角滑落,墜入滾滾黃沙,
這樣也好,能夠死在他的手上……
她的吟誦並沒有因此停下,
“予,執子之手,共赴一世情長;
予,攜君之心,勿忘此生情緣;
曾,以愛之名,免你一生哀愁;
曾,憐君之情,願君一世安好。”詩罷,伴隨着鋒利的箭刺入胸口,錐心刺骨的絞痛令人窒息,女子的聲音戛然而止。
她寧靜地閉上眼,思緒分散,有人斬斷了繩索。她單薄的身軀,失了支撐,在空中緩緩墜落地面,她深知下一刻,她將墜落地面,血濺三尺,她的身體將被戰馬踐踏,死無全屍,而那個賜予她這一致命箭的人,定高高而立,堅毅的身軀依舊那麼凌朔如冰,冷眼看着她的死亡。
她的靈魂彷彿被抽空,未知的力量撕扯的她的靈魂,如墜鴻蒙之始,失掉了意識,那個銀面白羽鎧甲的男子終於漸漸消失在她的朦朧視線,她的腦海,越來越遠,永世不見……
她沒有來得及看到風沙之中,那抹正拼盡全力向她靠近的身影,沒有來得及看到那深邃的冰眸之中,壓抑着巨大悲痛與驚恐。
與此同時,在遙遠的千里之外的某處,那件本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事物,伴隨着她靈魂的抽離,瞬間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