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你這人還真是……”身後之人不禁哭笑不得,竟不知怎麼說她好了,微微嘆了口氣,“人還沒死,先把衣冠冢給立好了,你不覺得是在咒自己死嗎……”
“是人都是會死的……”言芷珊的語氣很淡漠,極盡生死已讓她有了超出這個年齡的蒼涼。
倏爾一笑,她回首望向來人,莞爾一笑,那淡漠的笑意看起來不那麼真實,道:“玥,你難道不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嗎?”從一開始她就發現他一路的跟蹤,是以才故意支散了所有宮人,給他一個正大光明的祭拜機會。
“我想我已大致猜到了些……”玄衣男子俯身從懷中掏出香燭各一對不緩不慢湊近那燃燒得正旺的爐鼎點燃並插上,慢悠悠的動作幾分恭敬幾分隨性,“你還記得我,說明你已恢復了記憶,我不明白……他不在了,爲何你可以像個沒事兒的人?”
聽到蔏弦玥這樣說,想來他還不知道自己曾瘋了一個月的之事,言芷珊但笑不語,彷彿從未受過傷一樣。
孤冷皇陵,陰風陣陣,徹骨清寒,讓她不禁覺得有些冷,雙手蜷縮環抱。在這裡,埋葬着無數帝王和無數陪葬的宮人,人都是害怕孤單所以連死了也要找人陪葬,不過,她不害怕孤單了,因爲她有她的信念。
倏爾,蔏弦玥的聲音,在身旁響起,“瀟,想不到上次匆匆一別,竟成了永別。”他從腰間抽出一壺好酒,眼底是難以掩飾的悲傷哀痛,瀟灑不羈地豪飲掉半壺,將剩餘的半壺澆灌於陵墓前,以酒祭奠故人英魂,他對着恢弘皇陵石碑,自言自語,幾絲惆悵,“你這人有時着實招人討厭,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孤傲模樣,卻是面冷心熱,叫人恨不起來。”
突然,蔏弦玥將目光轉向芷珊,頓了頓,問道:“芷珊,你知道我與他是如何相識的嗎?”
“……”
蔏弦玥生性不拘一格地索性盤腿坐在了地上,緩緩道來,“說來也不是件光彩的事,想當年,我也是堂堂西尋國王爺,年少輕狂,厭倦了朝廷紛爭和後宮勾心鬥角,本想帶着心愛的女子一同浪跡天涯,從此逍遙自在,可是渙兒不肯跟我走,我一氣之下,改名換姓,學着江湖中人劫富濟貧,偏又不知江湖險惡,中計當場就被惡霸給抓住,關了起來。那時,黑漆漆的牢裡關着的,除了我還有一人。”
“瀟?”
“嗯,呵呵……”蔏弦玥彷彿想到什麼好玩的事情,不禁笑道,自嘲道:“同樣是被抓的狼狽模樣,他卻完全不一樣,他骨子裡卻透着冷傲之氣,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人。牢中無聊,便找他閒聊,他卻是冷酷得要命,老是繃着一張臉,愛理不理。再後來,那惡霸一家一夜之間被滅門。至今,我仍記得那個晚上,鋪天蓋地的殺手從天而降落在他身後,他的目光冷冽嗜血卻是帶着一絲不忍。我驚歎不已,試想一個人怎麼可以這麼毫無違和的擁有殘忍與悲憫兩種對立的氣質?而已是江湖浪子一名的我,孤身一人無事可做,一時腦熱就死皮賴臉追隨他進了冰焰之域。”
“原來你無影俠盜,也有這麼狼狽的時候啊,呵呵……”言芷珊掩嘴笑道,她幾乎可以想象當時的畫面多麼有趣,不過倒是很像他們的作風,一冷一熱,性格互補倒也投緣。
“我這麼認真的同你訴說往事,你還取笑我!”蔏弦玥佯裝嗔怒苦着臉抱怨道。
言芷珊猝然問道:“你相信我說的話嗎?”前言不搭後語。
“……”
“如果我說,瀟可能沒死,你相信嗎?”
“你說什麼?”蔏弦玥渾身一震,立馬從地上跳了起來,他打聽過了夜瀟凌是墜下了萬丈深淵,生還的可能性……
“只是一種直覺而已……即便是萬丈深淵,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無論怎樣,我都會找到他。”或許沒有人會明白她的堅持,只會當她是瘋病還沒好,她無法告訴他們,那個別樣的夢。
“芷珊……”蔏弦玥心底不禁一酸,他似乎能感受到言芷珊那堅強表面下,那支離破碎的心,那僅存的一絲希望,只是人死不能復生……
這樣的她,可真叫人不放心啊。
許久,蔏弦玥輕笑着邀請道,“朋友一場,你可願意與我結伴而行,浪跡天涯,江湖同路?要知道本俠盜向來是單幹,不輕易找同伴的哦。”
清風作伴,浪跡天涯,的確不失爲一個美好的人生。
言芷珊好似認真地在考慮他的建議,她的脣邊扯過一絲淺笑,卻是出乎意料的婉轉拒絕,“謝了,我想我並沒有這方面的天賦,怕是到時候連累了你,別到時候兩個人一起蹲大牢就不好看了。”她看穿了蔏弦玥的意圖,他眼中憐惜之情出賣了他,他在擔心她,他是想替夜瀟凌照顧她。
雖同是天涯淪落人,可她還有很多未了心事,終究不是同道。
她的婉拒倒讓蔏弦玥有些失落,他以爲她和他是一類人,喜好無拘無束的自由,結伴看遍天下,此事只關風月。
半響,微風撩起言芷珊散落肩頭的青絲,清冷絕塵,越發叫人看不透了,她淡淡地開口,“玥,替我找一個人可好?”
“你要找誰?”
“璇璣老怪的徒弟——塗昆曻,我找他有要事相求,有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