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麼?”
他隱在黑暗之中,一身黑色的廣袖華衣,讓他看起來猶如這黑暗的掌控者。
既狂又傲,卻可自清而不濁!
繼而連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渾然自成的尊貴,也讓人甚覺,輕可讓人卑微低首,重可讓人匍墊於他腳下,可隨意任他踐踏踩納。
而這一切卻終是無法入她的眼,她笑,笑中帶着不堪與不屑。白如紙張的雙脣輕啓之間,慵懶道:“這是你爲我營造的地獄嗎?”音色之中透着陰冷的生寒。
那消極中帶着嘲弄的摸樣,映入他的眼中,只會越發的令他惱怒,驀地,他上前將她從石牀上拉起來,緊扣在掌中。
冷嗤道:“說的對!這就是專門爲你準備的地獄。”言罷,便是拉着她,將人拖拽到了那些簡易木架子前。
那一具具赤裸的身體,如今赫然映入她眼中,還是令她難堪的撇開了眼。
“歌木蓮,莫要讓本公子嘲笑你懦弱,如今的你,難道連看這些人的勇氣都沒有了?”赫連清嶽冷冷嘲諷。
他自然是知道她是爲何而難堪,可他仍舊依此而言道。
而這樣的言辭也似乎真的奏效了,歌木蓮緩緩擡起眼皮,缺失情感的眸子,無慾無求的看向那一張張慘白的臉。
她記得,這些人都是夏啓國的皇子,沒想到脫去了華貴的衣衫,如今這些人看起來竟是這般的落魄,猶如沿街乞討的乞丐,髒亂的一塌糊塗。
難道事實真相當真是如此嗎?她緩緩擡頭看向赫連清嶽,冷聲問道:“你想做什麼?”神智逐漸開始恢復清明。
聞言,赫連清嶽抿脣不語,身形一動,便是將一顆藥丸喂進一名男子口中。
那男子幾乎是在一瞬間,身體彈跳了一下,從昏迷之中,即刻清醒了過來,而臉上的神情卻是說不出的痛苦,該是受到過極大的酷刑對待。
此時,歌木蓮纔想起,她是被一陣鐵鏈摩擦聲給驚醒的,但眼下她並沒有看到任何有關金屬的物品,想必東西已經被移除之外。
這赫連清嶽到底想做什麼?歌木蓮蹙眉,如此思慮之間,便聽到了那人開口。
“歌木蓮,居然是你!”
那人相當大的喊叫道,聲音驚恐之中帶着一絲不爲人知的竊喜。
歌木蓮聽聞便越發緊蹙眉頭,冷聲道:“三皇子,久違了。”
“久違你個屁!要不是因爲你這個賤人,本皇子如今會被困在這兒嗎?”那人一聽便是大聲怒斥,縱然此刻全身無法動彈,仍舊改不了狗仗人勢的惡人習性。
赫連清嶽見之,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把匕首,悄然的放入歌木蓮手中。
“如今當該無需本公子多言。對於這些人,難道你還需要心慈手軟?”
到此刻,歌木蓮若是還不懂赫連清嶽要做什麼,那麼就真是她太傻。她看着他,久久不語。
在這異世,當真有太多人將她看入眼中,可這些人當真清楚,自己面對的是誰嗎?
她到底是誰?她真的是歌木蓮嗎?爲何她越來越
覺得,很多事越來越模糊了。以至於到如今,竟是連她自己都不能確定自己是誰了。
看着面前,漸顯懼色的三皇子,這場浩劫的罪魁禍首。
歌木蓮手中的匕首漸漸移往他的心口處,刀尖劃過稚嫩的皮膚,劃拉出一條長長的血絲印,他疼痛的緊蹙起眉,眼中驚恐更甚。
而正當她猶豫不決,手上卻突地一涼,再回神之時,那匕首已狠狠插進三皇子的心口。
他嘴巴大張,眼帶驚恐,血液順着他的嘴角流下來,滴答之間,瞬間斷氣。
看着這一幕,歌木蓮身體瞬間緊繃,前世廝殺的場面快速涌入腦海,那一幕幕,噁心的令她幾欲嘔吐,心口處突然地窒息更是讓她狠狠倒抽了一口涼氣,她神色痛苦,面色灰如死白。
“啊!”
赫連清嶽見之,心頭一緊,剛想做什麼。
倏地,歌木蓮眼中閃過一道殺氣,用力之間便是將那完全沒入三皇子身體的匕首給拔了出來,甩手之間狠狠插在了木板之上。
急欲噴灑而出的鮮血,全部落在兩人的衣襟之上,歌木蓮痛苦的尖叫,轉身便是跑了出去。
那場被封存已久的記憶,終究還是被挖出來了。歌木蓮木然流下淚來,——
赫連清嶽跟隨而出,一把將神色痛苦的她抓住,緊扣進懷中。面上竟是悔色,嘴上連忙安撫道:“沒事的,不用怕,不用怕。是我錯了,對不起,對不起——”
他以爲對於殺人,她應該是不會害怕的,可爲什麼,這種情景於他所想有太多不同。
但赫連清嶽又豈能知曉,歌木蓮怕的不是殺人,而是曾經黑暗的自己和那件令她永生無法忘懷的事件。
“赫連清嶽,從今以後,我希望你可以從我眼前消失。”
她神情漠然,輕輕將他推開,神色說不出的冷漠。說完,便是失魂落魄的離去。
那滿身的血污,讓她看起來極度的狼狽,可即便如此,也無法掩蓋那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光芒,那眼裡的清明與冷漠蓋過了世間萬物。
猶如萬聖之火,悻然崛起,即將廣佈遼源。
可這些,赫連清嶽均無法看到。
他看着她漸行遠去的背影,淡漠的眼讓人看不出任何情緒。
消失,消失嗎?
他輕聲自問。
——
那麼龍曦到底是在何處?
這個讓世間所有男子見之,都會妄自菲薄的男人,這個從來都將萬事掌控在手心裡的王者,這個高高在上尊貴無比,卻又讓人聞之變色的帝王。
沒有所有人想象的那般,他能夠安然無恙,依舊傲視羣雄,俯憨天下。
他受傷了,且受了極其嚴重的傷。而他也確實是落入了懸崖,此刻正處在崖底一個隱秘的巖洞之內養傷。
可他當真是無能到如此嗎?早前對於他的一切傳聞難道竟是虛假?這個男人其實並沒有傳說中的那般厲害,也沒有足夠讓人懼怕到屈膝的本領。
真的是如此嗎?當然不是。
事實真相終
是讓人無法預料。
先前,爲了給歌木蓮解體內的奇毒,龍曦曾配製過一副藥方給她喝下。
但結果很明顯,藥方出錯了,不但沒有對歌木蓮的身體起到作用,反而與她體內的毒素產生了強烈的反應,令她嘔吐不止。
這是讓龍曦無法想到的,看着她因爲嘔吐而越發蒼白的小臉,他對於自己魯莽的行爲後悔至極。
同時也不敢再亂使用藥物,但若是如此便停止尋找解藥,豈不是讓他看着她等死——
他又如何能做到這般,也便是因爲如此。
在這之後,他便開始利用自己的身體試用各種藥物,夾帶着歌木蓮身體裡的毒,在他體內產生了強烈的反應。
本就身體不堪負重,後又因爲誤傷歌木蓮而受損過半功力,而後這一系列的事件,幾乎直接將他推上了致命的道路。
但即便如此,這件事最令人惋惜的卻是,曹樑死了。他爲了救龍曦,用自己的整個身體護住了龍曦身體重要經脈不受損,也便是如此龍曦才得以存活下來。
曹樑的死,幾乎是讓龍曦幡然醒悟。自己對於歌木蓮是否太過於執着,如今弄到這般,竟是枉送了他人性命。
巖洞之內昏暗不見天日,水流沿着暗河溝徐徐流淌,巖壁頂端細縫之處偶有積水滴落,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響,冰涼的空氣,更像是經過山水的洗滌,讓人倍感舒適。
龍曦坐在裡面,正在自我調息,猛地被外面一聲野獸的嘶吼給驚醒。
走出去時纔看到,巖洞附近有野獸爲了爭奪食物正在互相撕咬纏鬥。
血腥之氣瞬間在鼻尖蔓延,正當他感覺有什麼似乎被自己錯過時,冷冽的雙眸瞬間因爲眼前的景象而眯起。
那拼搏搶奪之物,竟然是人的屍體!
龍曦即刻轉頭看向不遠處的小土丘,那裡是他親手埋葬曹樑的地方,所處位置較爲隱蔽,之前爲了防止野獸的刨挖,他已在墳墓四周撒下爲數不少的毒藥。他該是‘安全’的!
卻仍是在他目之所見之時,蹙起了冷眸,一瞬間將他本就晦暗的面容渲染的更加寒冷。
而這一切卻並非是因爲曹樑的墳墓被挖了出來。
更因爲那個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此刻卻是出現在了這裡。
他站在墓邊,神色看似慵懶,雙眸遊走之間卻盡是讓人看不透徹的黑暗,脣邊的笑那般傾城,也是極度的嘲諷,邪魅的容顏邪中帶妖,妖中帶嬈。
不知之人,晃若稱之爲女子。
那人見龍曦終是將他看入眼中,驀地揚聲大笑道:“堂堂錦國之帝王,萬人懼之莫及,如今竟是躲在這深谷之中,苟延殘喘度日。”
即便只是一逞口舌之能,也可讓他這般開懷大笑,龍曦見之,容顏淡漠如常。
剛要說些什麼,旁邊砰的一聲,那兩隻原本正打的你死我活的野獸,突然之間雙雙倒地,死去。
那人見之,立刻道:“看你如今這摸樣,死在我手裡是遲早的。”言罷,意味深長的看向那已被撕扯的四分五裂的屍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