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荷並蒂,一池水中天(六)
世事無常,這一眨眼,原先爹爹手下的副將,竟成了南桀的將軍。而我,竟也從西景太子良娣,成爲南桀將軍夫人。
我譏嘲一笑。
“末將並非怕,只是敬畏夫人。”他定定道。
“哦?”
“夫人如今是將軍最寵愛的女子,末將是將軍的家臣,理應對夫人敬畏。”
“最寵愛的女子?”我失笑,“這份殊榮,小女子愧不敢當。”
“倒是你,周將軍,通敵叛國,夜夜夢中,可能安眠?”話出口,才覺得自個兒言語犀利,語氣不善,竟有咬牙切齒之感。
周桀怔了片刻,遲遲沒有回話。
這水榭上雖無燈火,但不遠處便有燈籠照面,雖不能分明瞧見彼此的神色,卻也看得清七八。他擰眉抿脣,沒有張口的打算。
我緩緩吐出一口氣,擡起手臂,伸手指着池塘裡恰被燈籠的光亮映出輪廓的蓮花。“你瞧,這蓮花大朵,開得正好,正如南桀國運呢。”
“夫人所言極是!”他接話極快,連看都未看一眼,便隨聲附和,看來他不想與我交談下去。
“可是將軍,我還想繼續剛纔的話題呢,將軍日日可可曾睡好?”我咧嘴一笑。
他便又閉上嘴,抿住脣,將頭深深埋起。
瞧見他這個樣子,我的怒火一時竄上來,按捺不住,咄咄相問:“周桀,我問你話你何以不答?你不是說十分敬畏於我嗎,此刻是怎麼了?”
“夫人!”
他高喝了一聲,猛的昂起頭來,直視於我,竟嚇了我一跳,我閉住脣,靜靜等候他的下文。
“周桀生是南桀人,自當爲南桀死而後已!細作一事,雖不磊落,但夫人如今亦是叛國之軀,何故質問折辱於我!”
他激憤相對,一時令我啞口無言。他的話句句在理,尤其當他講到我之處境,不免又令我悲憤交加。說到底,如今的我同他,其實也沒有什麼分別。
水榭池塘,頓時安謐下來,他有些粗重的喘息聲分外明顯。
我苦笑道:“我同你...終究一樣...”
“不,並不一樣。”
一個清泠的聲音忽然插進來,是從我身後傳來的,我轉了轉身子,瞧見白琇款款走過來。她在我和周桀之間立住,舞衣外披着一件薄紗披衣,曼妙身姿依稀可見。
從前竟也不覺得她身段如何好,樣貌如何嬌媚,此刻倒覺得真是不負南桀第一舞姬之名了。
沒想到她也過來了,今日果真熱鬧。
她淺淺望着我,亮處被周桀高大的身軀遮住,倒叫我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能瞧見那雙明亮的眸子,正直直望着我。
我揚起嘴角,慢慢道:“這會子,南桀派遣到西景的細作,倒都在這將軍府相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