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國春曉,城春草木深(十三)
我不動聲色,淡淡瞧了一眼仍伏在地上的小奴才,安容一直未叫他起來,屋裡的氣氛僵了片刻,直到西琅胤淺咳了兩聲,安容才叫那跪着的奴才起了身。
“母后,既然公子傳喚,便叫良娣快些去吧,您也可以少些不痛快。”西琅胤淡淡道,微笑望着安容。
他雙手捧着一盞茶,卻已是空了,一旁的侍婢要爲他換茶,卻被他攔下。他笑容微帶詭譎,令我背脊一涼。
他瞧向我,噙着笑道:“良娣走前,爲母后奉一杯茶吧。”
我微微有些驚訝,奉茶倒也簡單,只不知西琅胤用意何在,絕非是單單奉一杯茶這樣單純。安容的神色也微微緩和,她端坐着,將雙手垂着膝上,淡淡道:“如此也好。”
我起了身,福了一福,應了一聲。
侍婢端了一盞新茶來,奉到我面前,我雙手端起茶盞,微低了頭,緩緩移步到安容面前,慢慢跪下,將茶盞奉過頭頂,道:“母后請用茶。”
我感覺到安容的手正緩緩的接過茶盞,待她拿穩了我便鬆了手,卻不曾料到,她是一隻手接過茶盞,竟沒有拿穩妥了。
茶盞從她手中滑落。
因我是舉着茶盞越過頭頂向她奉茶,茶盞落下,滾燙的茶水便澆在我發上,我急忙用手捂了額頭面頰,任滾燙的茶水淋過手背。
我痛呼着頹倒在地,手背火辣辣的疼着。
那茶盞也落在地上,摔了個粉碎,餘下的茶水淋在地上,不住的冒熱氣。
我咬了牙,半伏在地上,因雙手捂着面,沒有支撐點,我便像是整個人躺臥在地上。
春琇驚呼着湊到我身旁,撲通一聲便跪在我一側,將我擁住,急急的喊:“良娣!良娣!”
“哎呀,良娣可有大礙,本宮失手一滑竟…”
我死死咬着脣,生怕自個兒痛出聲,聽到安容的話,更是咬破了脣,口裡有幾分血腥味。方纔一幕,絕非意外。
春琇取了自己的帕子急急的爲我擦拭頭髮和額頭,額上微微淋了茶水,大抵該是燙紅了,隱隱疼着。我將雙手放下,竟已是燙起了皮,滿手通紅如火燒了一般,生生的疼着。
若這些盡數澆在我臉上,怕是毀容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壓低了聲音,緩緩道:“良錦無事…只燙傷了手罷了…”
“唉…快傳太醫,給良娣瞧瞧…”
“傳太醫…”
我冷冷笑了一聲,瞧着自個觸目驚心的兩隻手,又狠狠咬住了脣。
今日之仇,我必報之!
春琇輕輕的捧着我兩隻手,有淚水滴落在我手背上,竟有幾分舒服。我擡了眼去瞧春琇的臉,已是哭的不成樣子,只不敢出聲。
我鬆了緊咬的脣,聲音哽咽無力,“別難過…好在只是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