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這不怪你。只怪皇后心機深重,誰能想到,她一邊將阿卿扣在宮中,一邊又弄一個假的出來混淆視聽。”楚子仁聲音虛弱,帶着些許沙啞無奈勸道。
楚子仁話音剛落,秦卿突然掙開他的雙手,強忍着渾身四肢百骸的劇痛,翻身向牀內側靠去。
即便她現在看不見,說不出,但僅僅這麼一個動作,便已將她對兩人的厭惡展現得淋漓盡致。
不怪你!
這話聽着當真是噁心!噁心至極!
秦卿一直覺得楚子謙和楚子仁一點兒都不像兄弟,如今看來,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那虛僞噁心的嘴臉,還真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秦卿一個突來的動作,讓房內原本緩和了一點兒的氣氛,瞬間又變得尷尬起來。
“我去看看瞿太醫那邊有什麼要幫忙的。”橫豎在這裡是待不下去了的,楚子謙簡單交待了一句,便匆匆離開了房間。
許是因爲剛纔的動作牽動了傷口,秦卿的額頭上又冒出豆大的汗珠,將紗布都浸溼了。
楚子仁順手拿着錦帕去擦拭,帶着溫度的手掌還未接觸到秦卿,敏.感的她,便再一次將頭偏開,躲了過去。
若是之前那一下還可以勸說自己,她厭惡的是楚子謙。那麼現在,楚子仁連一個自欺欺人的藉口都找不到。
無奈,楚子仁只好收回手,默默坐在牀邊,守着那個從內而外透着一股子倔強的人兒。
若是可以,秦卿真想直接睡過去,這樣就不用感受到周圍的一切,自然更不會如此煩心。
然而,因爲萬蠱毒的發作,渾身五臟六腑彷彿正被萬千條蟲子啃噬一般難受,臉上縱橫交錯的傷口彷彿連接了身上每一條神經,即便只是輕微的呼吸,也要將疼痛傳遍渾身。莫說昏睡,就連痛暈過去,都不願賞賜給她,非要她在保持着清醒的狀態下,硬生生忍受彷彿凌遲一般的折磨。
房間裡很安靜,靜的好像雪落屋檐的聲音都能夠聽見。兩個就這般一坐一躺,彷彿雕塑一般停留在遠處,誰也不搭理誰。
切確來說,應該是切確不肯搭理楚子仁,楚子仁被冷落在一旁,也只能就
這般乾坐着。
不知究竟過了多久之後,紫煙端着香氣撲鼻的蔘湯進來,這纔打破了房內的尷尬的氣氛。
“王爺,奴婢聽瞿太醫說了王妃的症狀,依着王妃之前用過的法子,熬了碗蔘湯過來,不知道是否有用。”紫煙端着蔘湯小心翼翼走上前,解釋道。
楚子仁一聽紫煙這話,本就陰沉的臉色霎時變得更加黯淡。
在御書房的時候,楚子仁早已點破紫煙的身份,她這般假惺惺以秦卿侍婢的身份出現,又是在打着什麼主意?
楚子仁呵斥質問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便看到牀上的秦卿有了細微的反應。
秦卿艱難地欲撐起胳膊的動作,顯然是要坐起來。
楚子仁哪裡還想得到那麼多,立刻湊上前去小心將她攙扶了起來。
紫煙見狀,更是連忙端着蔘湯走過去,慢慢餵了一小勺到秦卿嘴中。
溫熱的蔘湯入口,秦卿都沒嚥下去的打算,就已做好了嘔吐的準備。
誰料,出乎意料的是,秦卿竟然一點兒沒有嘔吐的跡象,反而覺得這蔘湯很是誘.人,還想再喝。一口又一口,不多會兒,紫煙端來的這一小碗蔘湯便見了底。
“王妃要不要還來一碗?”紫煙問道。
“自然!你把這法子告訴廚房,讓他們速速再去熬製。”楚子仁見秦卿終於能進食了,大喜,連忙吩咐道。
但是秦卿卻倔強地搖了搖頭,沒有再繼續喝的欲.望。
楚子仁很是不解,還想再勸,便見秦卿懨懨地徑自躺了下去,不打算再繼續理會楚子仁。
“你將這蔘湯的熬製方法告訴廚房。”楚子仁只得對紫煙吩咐。
“王爺,這是王妃自創的秘方,恕奴婢不便告知!”紫煙有些爲難地解釋道,但態度卻是很堅決。
什麼秘方?不過就是楚子謙不想告訴他罷了。
楚子仁冷哼一聲,念在秦卿終於能進食了的份上,沒有和紫煙計較。
紫煙見秦卿將一整碗的蔘湯都喝下去了,說明楚子謙的這個法子奏效了, 也不再久留,便告退下去了。
秦卿亦不知道楚子謙究竟在蔘湯中加
了什麼,竟然讓她那排斥進食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想要喝那東西。那滿嘴腥味兒,喝在嘴裡彷彿嚼着鐵鏽一般的湯,是絕對稱不上什麼美味的。
當紫煙說端來蔘湯的時候,不願再遭罪的秦卿,本能是拒絕嘗試的。然而當嗅到蔘湯的味道後,她竟然彷彿中邪了一般極度渴望去品嚐,內心千萬股魂魄蠢蠢欲動,在她的大腦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半個身子便已撐了起來。
那種感覺,就好像吸食鴉片上癮了一般,根本就不受自己控制。
而正是這種不受控制的感覺,讓秦卿猛然驚醒。那蔘湯餵養的,根本就不是她自己的身子,而是她體內那無數條飢餓的噁心的東西。
秦卿終於能夠開始進食了,對於整個寧王府上下而言,無疑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彷彿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一般,那一張張陰霾的臉上,都不覺流露出欣喜的神色。
獨獨一人除外!
那便是,親手將這碗蔘湯端到秦卿面前的,紫煙!
寧王府聽雨軒內,紫煙冷着一張臉上前稟告:“殿下,王妃將那碗蔘湯都喝下去了。”
果真如此!
即便早已在楚子謙的預料中,但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他的嘴角還是不由自主微微上翹,輕呼一口氣,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殿下以後還要這般爲王妃熬製蔘湯嗎?”紫煙目光灼灼望着楚子謙被紗布包紮着的手掌,眼角不覺一抽,仍是覺得不甘心追問。
楚子謙點頭,沉聲道:“直到綠萼研究出解藥。”
“可是……”
紫煙又惱又憤,勸阻的話語還沒出口便被楚子謙伸手止住。
“既然寧王已經揭穿了你的身份,你便不用留在這裡了,正好回去幫綠萼的忙。”楚子謙沉聲吩咐道。
紫煙自知勸不住楚子謙,只得作罷,行禮退下,只求綠萼能早日研究出解藥。
楚子謙伸出那隻包紮着紗布的手掌,許是因爲傷口略深,還未止血,殷紅的血跡浸染上了白紗布。
“血肉爲食,氣血相連,你說,這算不算是贖罪呢?”楚子謙垂眼輕問,嘴角扯過一絲苦笑,仿如夜風吹落的霜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