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弄巧成拙

你找妹妹來有什麼事兒啊?”門口侍立着的奴僕們躬起,明媚的陽光立即照耀進來,給昏暗的帳內帶來了難得的光明。隨着一陣北風捲入,寶音那猶如黃鸝般清脆的聲音,也跟着飄入吳克善的耳朵,倒是頗有初春的暖意。

他立即堆出一臉笑容,伸手招呼道:“來,寶音,到哥哥這裡來坐。這一轉眼的功夫就找不見你了,又到外面瘋了去了?肚子餓了沒有,正好這裡有不少吃的……”

說話間,吳克善將一張皮褥子拉到跟前,甚至親手端起茶壺,給妹妹沏了一大碗熱騰騰的奶茶,同時將旁邊銀碗裡剩餘的炒米和奶皮子悉數倒了進去。最後,遞給妹妹,一臉疼愛的笑容:“快點趁熱喝,外面太冷,也好暖暖身子。”

寶音疑惑不解,平素蠻橫高傲的兄長,從來不會對她這個妹妹表示如何的關心,尤其是初冬時從遼東回來,吳克善不但整個人都心情鬱郁,甚至脾氣也暴躁了許多,不知道有多少倒黴的奴僕們無緣無故地捱了鞭子。這些,她都看在眼裡,明白是怎麼一回事。然而身爲成吉思汗黃金家族的後裔,身體裡流動着貴族的血液,哥哥本來就是一個極其重視顏面的人,這些大敗而歸,儘管不至於被人從部族頭領的位置上掀下來,但是也着實被宗中的親戚們背後議論紛紛,冷嘲熱諷的了。所以,她就不聲不響地躲開了心思煩躁的哥哥。免得招惹麻煩了。

對於吳克善突然表現熱情,寶音一時間難以反應過來,她愕然地坐在墊子上,接過了茶碗,卻並沒有着急喝,而是詫異地問道:“哥,你今天是怎麼了,是不是……”

吳克善用含有深意地目光打量着妹妹一陣。這才說道:“倒是我平日裡對你疏於看顧了。沒怎麼經意間。你都快要長成一朵草原上最水靈嬌豔的花兒了。要是咱們的父親還在世,肯定高興得不行,一定要找個最好的女婿,來收藏你這顆耀眼的明珠呢!”

寶音雖然年紀不大,卻也是個聰明伶俐的姑娘,她聽到吳克善這麼一說,心中頓時有了一半的數。雖然她不知道有“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句話,但這類道理,她總歸明白。不過她卻並沒有立即毫不給面子地揭穿哥哥的意圖,而是羞澀一笑:“哪裡談得上什麼花兒什麼明珠地,我年紀還小呢,不想着這麼早就嫁人。”

吳克善呵呵一笑:“我說妹子呀,你今年都十六了吧?你看看你周圍那些姑娘們,不都是十四五歲就出嫁了嗎?哥哥是不捨得你遠嫁。所以才遲遲沒有給你訂好親事。不過眼看着年復一年。這時間過得比小馬駒兒跑得還快,你若是還沒有個婆家,豈不是成了老姑娘了?到時候那些個叔伯們還得笑話我們家。居然有歲數一把還嫁不出去地女兒,這可就丟臉面啦!”

寶音是個生性活潑開朗地姑娘,尤其喜歡自由自在,不喜歡被人約束住,於是一噘嘴,嗔怪道:“不,我不要這麼快就嫁人,我還沒玩兒夠呢。再說了,要我嫁一個從來沒有見過面的人,我說什麼也不同意,萬一那人脾氣暴躁得像最魯莽的野牛,我不是情等着受他欺負?”

吳克善刻意板起臉來,再沒那麼和藹了,畢竟這個時候,可由不得妹妹自己的主意。“玩夠?要是可着性子玩,哪裡又夠的時候?咱們草原上的姑娘,像你這麼大的,很多人都有了兒女,你也總歸該收收這個性子了。再說了,沒見過面又如何?又有幾個女人見過自己將來男人地模樣?你別以爲自己是個格格,是我吳克善的妹子,就非要爭強好勝,耍那些個小性子的,否則你將來的男人,可不像我這麼嬌縱着你,一切都可着你的心思辦。到時候你可就有得苦頭吃了,可別哭鼻子抹眼淚地回來叫苦。”

寶音心不在焉地聽着,卻並不反駁,等到哥哥話音一落,就放下茶碗,拎着鞭子站了起來,“好啦,該教訓的也教訓完了吧,這個帳子裡太悶,我可不陪着你在這裡耗了。什麼男人不男人的,你愛怎麼安排怎麼安排,我既然做不了自己的主,那麼也就不在這裡白費口舌了。”

說罷,起身走了。臨出帳門,她又不忘回頭提醒一句:“你別忘了,當年父親去那邊時,你可對他保證過,一定要給我這個妹妹找個好歸宿,不能讓我受了委屈。所以,你將來地妹夫,該是個怎麼樣地人,你自己心裡最好有點數!否則可別怪我到時候給你下不來臺!”

“你,給我站住!”吳克善被她噎得差點說不出話來,氣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把手裡的長煙袋猛地一摔,站了起來。

可是寶音根本不理他這一茬兒,頭也不回地徑直出帳去了。看着這個不聽話地妹妹走

怔怔地站在原地,許久才無奈而沉重地嘆息一聲,“

十二月二十五日,風雲跌宕的甲申年已經進入了尾聲。此時,朔風正緊,在漫天雪舞中,經過將近千里的長途跋涉,這支打科爾沁草原上出發的浩大隊伍,終於迤邐進入了一片灰濛濛背景下的燕京城。

幾乎與此同時,朝鮮暨虎什喀裡等八姓部,鄂爾多斯部濟農,索倫部章京敖爾拖木爾,歸化城土默特部古祿格,喀爾喀部塞臣綽爾濟、古倫地瓦胡土克圖、餘古折爾喇嘛、土謝圖汗,蘇尼特部騰機思阿喇海,烏硃穆秦部臺吉滿瞻都和科爾沁的吳克善一樣,千里迢迢地跑來貢。一時間,京郊的軍馬場,熙熙攘攘,各部進貢來的蒙古良駒,源源不斷地進入圈內,負責清點記錄的官吏們。即使在這個滴水成冰地寒冬,也照樣忙活得滿頭大汗。

由於多爾袞的目標眼下正是對付陝西的李自成,因此暫時還沒有同他早已看不順眼的科爾沁部翻臉。因此,吳克善眼下仍然是卓禮克圖親王。再加上科爾沁與清朝這十幾年來的聯姻,在無形之間已經升爲蒙古諸部中的領頭羊,他儼然是蒙古親王中的魁首,所以多爾袞安排接待吳克善的規格,也算是頗高地了。

吳克善剛剛在寬敞地驛館裡安頓下來之後。英鄂爾所乘地青呢大轎就已經落在驛館門口了。皇太極在世時。英鄂爾一直是朝廷重臣。同時也是多爾的絕對嫡系;如今多爾袞執政,他由於戰功和出色的理財、外交能力,更是被升爲二等公,任戶部尚書,正白旗固山額真,因此在朝廷滿臣中,他的地位可以說是舉足輕重的。

吳克善對於大清的朝中人際。都研究得十分透徹。他知道奉命前來拜訪他的這位戶部尚書是多爾袞地心腹重臣,隨便說句話都能影響到他個人的榮辱和科爾沁的安危,因此對於英鄂爾的到來顯得異常重視,早早地敞開大門,甚至以親王之尊親自出去迎接。

看到吳克善親自出門迎接,英鄂爾立即表現出了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來,同時謙辭不迭。進了大門,步入廳內分主客坐定。上茶之後。兩人寒暄了一陣,吳克善忽而打量着英鄂爾的臉,詫異道:“英大人。你最近是否身體不適,怎麼成了這般模樣?”

他曾經在七年前去過盛京進貢,當時英鄂爾也曾經接待過他,他還有點印象,當時這位承政大人神采奕奕,容光煥發,一副精明強幹的模樣。可是這幾年沒見,也纔不過四十冒頭的英鄂爾居然滄桑了許多,臉色也不好,頗有些疲憊而憔悴地感覺。不知道底細地人,恐怕還以爲他正經歷着仕途上的潦倒呢。

英鄂爾苦笑一聲,無奈地回答:“生病倒不至於,不過這入京的半年多來,被繁重地差事給累着了。”

吳克善不免疑惑:“怎麼會這樣?大人也是長年行軍打仗的人,習慣了鞍馬勞頓,怎麼會被連這些案牘間的事務給累着呢?”在他的印象中,這類文官的活,無非就是張口指揮,提筆簽字而已,會把一個久經戎旅的將軍累成這樣?

“呵呵,王爺不在這個位置上,自然不知道這方面的辛苦。我八旗大軍入關以後,百廢待興。如今正值戰爭激烈,餉需急迫,戶部拮据竭蹙。我受命主持戶部,多方應付,可謂煞費籌謀,苦心經營。這京畿一帶地荒丁亡,財盡民窮,必須要重新匯造戶口,計算地丁錢糧,還要精打細算,想盡一切辦法爲皇上籌集征戰四方的軍餉。”英鄂爾一臉愁容地解釋着:“這個月就更麻煩了,皇上又派給我了個新差事,要我制止那些王公貴族們在市面上短少價值,強逼多頭的行徑,還要禁止他們私下底強逼百姓投充爲奴……這諸多事務,不但累還得罪人,我不得不疲於奔命,到處融通,沒累倒躺下,就已經算是萬幸啦!”

吳克善知道,介於權勢顯赫的宰相和威名遠播的將帥之間,負責處理財政的人是最辛苦也最容易被人忽略功勞的人,所以也對英鄂爾深表同情,於是趕忙說了一大堆噓寒問暖的好聽話。

他很想知道多爾袞現在究竟對於科爾沁是個什麼態度和打算,於是試探着向英鄂爾問道:“英大人,秋天時在遼東的那件事兒,想必你也十分清楚,我一直心存惶恐愧疚,想要在進諫皇上之時,詳細地把其中誤會解釋清楚,也不知道皇上如今心情如何,有沒有耐心聽這些?”

英鄂爾多年來負責大清的對外交際,當然是一個極爲精明機變之人,他看着吳克善終於小心翼翼地提出了疑問,心中一個嗤笑,卻不動聲色,“哦,你說那件事啊?皇上寬仁大量,眼下又正值西北用兵,當然還沒有興趣和王爺

筆舊帳。”

吳克善頓時心中無底,這麼說來,多爾袞確實記恨他秋天時的謀反之舉,準備西北的戰事一了,就對他採取行動。徹底清算了,這可是他最不原意看到地場景。

於是他趕忙說道:“我自知罪狀不輕,皇上恐怕不會給我好臉色看,所以這次來京,就特地準備好了最大的誠意和恭敬。毛,磚茶牲畜,還有大量的馬匹,足可讓大清多裝備兩個牛錄的騎兵了……”

英鄂爾放下手裡的茶杯。眯着眼睛聽他講到這裡。方纔插言:“這些財富牲畜。具體數量我已經查驗清楚了,確實還算豐厚,只不過……”

吳克善心下一沉,難道多爾袞確實不準備放過他了?“難道皇上認爲這次進貢的禮物不夠?要知道這已經是土謝圖親王所貢數目的兩倍了,我們草原上今年的暴風雪很厲害,死了不少牲畜,也只能拿出這麼多了。”

“王爺這話就不對了。”英鄂爾意味深長地一笑:“看在王爺地虛心求教地份上。我就多少給王爺交個底吧。固然我大清很需要蒙古地馬匹,然而蒙古之大,部族之多,豈是十指所能數盡的?如今諸部盡皆臣服於大清,進貢些許馬匹,自然不在話下。況且,止王爺一個頭領,說不定還有您的兄弟叔伯們比您更慷慨。更有誠意。對我大清也更爲忠心呢……”

吳克善聽出了這話的弦外之音,更是惶恐不已。英鄂爾的意思,起碼能說明一半多爾袞的想法。他不會採取殺雞取卵的方法吞併科爾沁,而會不動一刀一槍,就利用他們科爾沁地內部鬥爭,輕輕鬆鬆地扶植吳克善的對手或政敵上位。如果真的如此,吳克善可就真的四面楚歌,成喪家之犬了。

想到這裡,他立即推過來一封厚厚的銀票,那是他剛剛令人去錢莊兌換出來了,用來送禮賄賂最爲方便。可萬萬想不到的是,英鄂爾卻連看都沒看一眼,就直接將銀票推了回來,搖搖頭:“呃,向來只有臣子賄賂王爺,哪裡有王爺賄賂臣子的道理?這些銀票,我不能收。”

吳克善還以爲他嫌錢少,於是又趕忙從荷包裡摸銀票,這邊英鄂爾的臉色卻鄭重起來:“王爺,我可不是不給您面子,而是這銀子我絕對不能收。要是以往倒也罷了,可如今皇上律令甚嚴,‘凡有官員受賄者,立斬不赦。’這可決不是說說而已。我現在連朝鮮方面地銀子都不敢收了,更何況王爺地銀子呢?”

“那……這叫我如何是好?”吳克善看英鄂爾這話不像是虛假僞飾,感到很是爲難。

英鄂爾看到這位王爺一籌莫展的模樣,心中頗覺得好笑,畢竟熱臉貼冷屁股的尷尬,確實不怎麼好受。所以他也發了點善心,出言提醒道:“王爺不必爲難,我在旗裡當額真,自然有不觸犯律令地辦法,所以並不缺銀子,也不要王爺破費了——敢問王爺,您這次朝貢,有沒有什麼特別珍貴,別的部拿不出來的寶物,能夠討得皇上喜歡?”

“有,當然有。”吳克善忙不迭地介紹着:“我知皇上最喜騎射,所以特別準備了整個漠南也罕有的汗血馬,而且還是一公一母。”

“嗯,”英鄂爾點了點頭,吳克善還不算苯,起碼也是爲了逢迎討好而下了功夫的,千里良駒,也算是對了皇帝的胃口。道:“還有呢?”

“還有,我給皇上送來了科爾沁最美麗的姑娘,”吳克善說到這裡,還怕分量不夠,於是特別補充道:“別說科爾沁,就算是整個草原,估計也難找出比她更漂亮,又出身高貴的姑娘了,想必皇上不會拒絕這份厚禮吧?”

英鄂爾先是一愣,不過想到博爾濟吉特氏家族最大的本事就是生女兒和賣女兒,也就是將女兒賣入帝王之家,用來換取最大的利益和牢固的裙帶關係。不管吳克善是否在言辭中故意誇張吹噓,但這次肯定又要故技重施了。對此,他是嗤之以鼻的。

不過他表面上仍然不動聲色,“誠如王爺所言,那位格格固然貌若天仙,可是現在送來,卻絕對不是個時候。”

“哦?”吳克善大惑不解,不得不擺出虛心求教狀,“怎麼不是個時候?還望大人指明。”

英鄂爾苦笑着,道:“不敢有瞞王爺,這事兒外間的人恐怕沒有幾個知曉的——皇上自入關以來,百務纏身,積勞成疾,又加之水土不服,所以早在這個月中旬就病倒了。況且戰事上不斷操心,到現在還沒有多大的起色呢。因此說王爺現在送美女,可不太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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